摘要
《秦风》和《豳风》共十七首诗歌,广泛的表现出周时秦人、豳人的精神风貌和民俗文化。从现在来看,就是对当今陕西(甘肃部分地区)地区先民风俗、精神内涵的反映。本文首先探讨了《秦风》《豳风》产生的文化背景。秦长期处于西部边陲,好养马并逐步成为诸侯国,从游牧文化的传统到对周文化有选择的吸收,形成了自身的文化机制。通过分析历代学者的观点,对《豳风》的内容和时间有了认识,指出其与周公联系密切,最早可追溯到商代中晚期。其次按题材把十七首诗歌分为征役诗、政治诗、婚恋诗、赠别诗和其他题材诗歌,由内容的解读看文化背景的影响。然后探究了《秦风》《豳风》反映出的民俗,选取当今在陕西一带得到一脉相承的婚嫁、生产、丧葬习俗重点阐述,分析其具体表现及变迁。最后,阐述了两风中反映出的民族精神内涵及现代影响,包括以大局为重的团结精神、以忠孝为先的处世精神、以耕种为生的吃苦精神和以礼法为尊的规矩精神。
关键词:《秦风》;《豳风》;民俗;精神内涵
引言
《秦风》《豳风》是十五国风中研究当今陕西地区风貌的重要篇目,《秦风》十首,分别是《车邻》、《驷鐵》、《小戎》、《蒹葭》、《终南》、《黄鸟》、《晨风》、《无衣》、《渭阳》、《权舆》。《豳风》七首,分别是《七月》、《鸱鸮》、《东山》、《破斧》、《伐柯》、《九罭》、《狼跋》。前人对《秦风》的研究方向有:版本学、艺术特色、整体性等,更多的是对《秦风》单篇进行研究。《豳风》主要有语言学、历史文化学、文艺美学方面的研究。本文在探索背景的基础上解读诗歌内容,民俗文化和精神内涵也在题材内容中反映出来,环环相扣,以期对《秦风》《豳风》的研究更上一层。
一、《秦风》和《豳风》产生的背景
国风是诸侯国所辖地域的乐曲,但十五国风并不都是严格意义上的诸侯国名,《秦风》是秦地的风土歌谣,《豳风》则稍显特殊。虽然《秦风》《豳风》的地域环境在不断变迁中产生变化,但大致都在今天的陕西、甘肃两省。
(一)《秦风》产生的文化背景
《史记·秦本纪》记载“其玄孙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有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于是孝王曰:‘昔伯翳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後世亦为朕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长期处于偏远的西部地区,秦人发挥自己擅长养马的特长,秦的祖先为周王养马得到赞扬。这种特殊的环境决定了特殊的文化传统,游牧生活成了秦人耐以生存的保障。相对隔绝的环境,铸就了他们沉着、宁静的个性,逐水而居,猛兽、风沙的侵袭,在与这些恶劣条件做斗争的同时,培养了他们粗犷、强悍、勇敢的作风,深深影响了后来围绕这一地域形成的尚武习性。衣食住行用与牲畜紧密相连,游牧生活造就了独特的游牧文化。
周平王时期戎、狄势力猖獗,周王室难以保卫自己的安全,决定东迁,“而秦襄公将兵救国,战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从此以后秦正式成为诸侯国,在岐丰之地上发展起来。关中俗称“八百里秦川”,农业生产自然条件优越,秦人继承了关中地区的农耕传统,在这片广阔富庶的土地上,传统的畜牧业退居第二,农业生产成了秦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些也影响着秦文化的发展。
周礼是统治者在经济、文化、教育、兵戎等领域进行的改革运动,具体到《秦风》中表现为对周代礼乐制度中的丧葬、饮食、车舆、田狩等礼仪的吸收。秦人虽然接受了周民族的农耕文化,但农耕文化先天的保守性与游牧文化传统发生碰撞,秦人在文化选择上并没有完全遵从以周礼为核心的周文化的步伐,能做到既吸收又摒弃,既发展了本民族的文化素质,又发扬了秦人骁勇善战的优势,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文化机制。《秦风》十首既有反映尚武精神,也有表现浓厚的亲情、刻骨铭心的爱情,以及对君主的美刺等。
(二)《豳风》产生的文化背景
前文提到《豳风》在十五国风中稍显特殊,是因为在十五国风中除了《豳风》其他都是实际存在的行政区域,只有《豳风》并非确指的地域。
《史记·周本纪》记载“周道之兴自此使,故诗人歌乐思其德。公刘卒,子庆节立,国于豳。”这里的豳是商代中晚期的国名,而《诗经》大致记录的是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五百年间的作品,与古豳之地年代相差甚远,似乎没什么联系。关于《豳风》最早的记述是《左传》,吴公子季札出使鲁国“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季札认为《豳风》描写的是周公东征。朱熹《诗集传》又曰“武王崩,成王立,年幼不能涖阼,周公旦以冢宰摄政,乃述后稷、公刘之化,作诗一篇以戒成王。谓之豳风,而后人又取周公所做,乃凡为周公而作之诗以附焉。”综合前人观点,从诗歌内容来看除了《伐柯》一诗看不出和周公有任何关联,应是一首婚恋诗,其他六首诗都或多或少和周公有点联系,周王室以周礼为核心的农耕文化传统使这些诗多少都印上了小农经济的烙印,周人的物质、制度、意识文化渗透其中。《七月》从朱熹《诗集传》来看是周公为了劝诫成王而陈述先祖创业的艰难,而《左传》中说周的先祖定都于豳,教民稼穑,被民众广为传颂,从整首诗内容来看,也确是描写务农稼穑的艰难,都可以说得通,那么《七月》最早可上溯到商代中晚期。《东山》、《破斧》直接描写周公东征这一事迹,《九罭》、《鸱鸮》、《狼跋》侧面表示对周公的赞美。
二、《秦风》和《豳风》的题材内容
从文学文本出发根据具体内容将两风分成不同故事类别,既能展示文本内容,又承接背景叙述,两风的特点在内容题材中得以彰显。《秦风》乐观、积极的尚武好战情怀是主线,也不乏刻骨铭心的爱情。《豳风》赞美伟人周公的情感几乎贯穿始终。《秦风》《豳风》中秦人、豳人的心理意识渗透其中,这种心理意识也是不同文化的烙印。
(一)征役诗
《秦风·小戎》以女子思念征夫的视角表现出秦国军容的强盛,诗的第一章描写了车制,从车厢到装备都有明显的规格,兵车不仅“五楘粱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而且有骏马驾驶,将威武、精良的战车形象呈现出来。第二章主要说马,御者“六辔在手”控制马匹,马的排列和配备井然有序。第三章展示了兵器的精锐,长矛、盾牌、虎皮弓囊、竹制弓架应有尽有。如果说车马兵器装备优良是秦人尚武精神的外在表现,那么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则从内在表现出秦人的追求。
在战争背景背景下的女子虽“言念君子”,但更多考虑到的是丈夫的“秩秩德音”,没有埋怨、缠绵的情绪。在秦国从军打仗是一种荣耀,为大家欣然接受,俨然是一种社会风尚。
《秦风·无衣》三章诗义相同,每章只是几个近义词的更换,在气概上把同仇敌忾的气氛推向高潮。大敌当前之际,以大局为重,一听“王于兴师”,立即一呼百应踊跃参军,愿意“同袍”、“同泽”、“同裳”修整兵器共御外敌,体现出根植于西部的秦人直率厚重的民性。每章最后一句重章复沓的句式是同赴战场共同抗敌的决心,完全的信任决定了他们可以团结协作患难与共,为了共同的家园舍生忘死,原始游牧生活培养的简单、合作的思维模式深深影响着他们的选择。在战争面前毫不退缩,磨刀擦枪奔赴战场的强烈意愿正是战斗意志和英勇无畏的写照。
《豳风·东山》作于西周初年周公东征时是历代学者所认同的说法,从内容来看,主人公当是一位士卒,从“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縭,九十其仪。”这样隆重的婚礼场面来看,肯定不是下层民众。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可见这个归士官阶也不是很高。整首诗都在抒写战士在归途中的思绪,每章开头都交代终于要归家的不易。第一章主要写主人公得知要解甲归田的欣喜以及常年在外行军的艰苦,第二章是在归途中看到“蟏蛸在户、町疃鹿场”的荒芜想到自己的家园也可能如此,愈加思念,发出“不可畏也,伊可怀也”的感叹。诗的后两章表现出对妻子的思念,第三章通过想象妻子想念自己而委婉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诗中主人公想到妻子嗟叹于室,洒扫房舍等待他归来,也是自己盼望能快点归家的写照。第四章是联想到了当初和妻子结婚时热闹非凡的场景,新婚那么美满,俗话说“久别胜新婚”,重逢的时候定当更加美好。诗中主要运用了丰富的联想,真实的反映了征夫归家途中的心理,也是周人重视家室的心理的表现,与《秦风》中的征役诗形成了鲜明对比,乐观好战的秦人都是满腔热情勇往直前,不会发出“慆慆不归”的感慨,也没有家庭儿女情长的牵绊,就算是妻子也是像《小戎》中所描写的女子那般支持并以此为荣。
《豳风·破斧》方玉润《诗经原始》说“此四国之民望救于公,如大旱之遇云霓也。”周武王死,因成王年幼,所以由周公辅政。管、蔡、殷、奄等国叛周,周公帅军东征平定四国,使四国的乱政得到纠正,周公的业绩得到歌颂确在情理之中,直接的赞颂也间接达到恶四国的意图。从整首诗来看是四国之民对周公的赞颂,并没有言及周大夫的诗句,说周大夫所作确实不妥。诗每章前两句都是描述受到的迫害,以“既破”“又缺”起,斧、斨、錡、銶这些赖以生存的生产工具都遭到破坏,点出深深的怨恨。第三、四句是周公东征使四国前面提到的困苦得到改善,得以“是皇”(皇:通“匡”,匡正。《尔雅》:“皇,匡,正也。”)“是吪”(吪(é俄)教化。《集传》“化也。”)“是遒”(qiú(求)安。《传》:“固也。”)。三、四句是从侧面表现四国之民的赞美及感激之情,五、六句则是直接发自内心的赞颂,周公哀怜这些百姓,在他们心中是既崇高又伟大。从生产工具可以看出小农的经济模式,农耕文化的传统决定了他们在备受压迫的时候没有像《无衣》中的秦人那样奋起反抗,在长期处于水深火热的困苦时,是周公解救了他们,表现出崇敬伟人的意识。
(二)政治诗
《秦风·终南》的美戒前人说法不一。《礼记·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锦衣狐裘,诸侯之服也。”从服饰来看描述的是秦国的君王无疑。“佩玉将将”是秦君穿着华美的礼服,步态节奏有序,佩玉发出清脆的声音,看到君王如此达礼贤达,所以人们祝福他万寿无疆,可见周礼礼乐规范的细琐,即使简单的走路也符合礼的要求,周礼对秦的影响深远。从“颜如渥丹”看君王容颜丰泽,呈赞美的意味,但紧接着是“其君也哉”,对于这个人将成为君主持一种不确定怀疑的语气。反过去再看终南山有“条、梅、纪、堂”物产丰富万众仰慕,这就对秦君的怀疑作了有力证明,他能否做到像终南山那样受万众敬仰?方玉润认为此诗“美中愈戒,非专颂祷”,从全诗来看颇有道理。
《秦风·黄鸟》一诗的背景、人物在诗中有明确记载,所以诗的主旨相对来说比较确定,分歧不大。《毛诗序》云“《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死,而作是诗也。”诗三章每章十二句,前两句都是以黄鸟起兴,三、四句采用一问一达的句式“谁从穆公”,有“子车奄息、仲行、鍼虎”。五、六句分别是对奄息、仲行、鍼虎才智超群的叙述。后六句是目睹三人活埋惨状“惴惴其憟”,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质问苍天并发出众人愿意代他们赴死的呼号。诗歌对穆公以人殉葬表现出不满,同时也对三良之死深感惋惜。“三良”是秦国著名的三个武士,贵族子车氏的三个儿子,国人对他们的死既同情又惋惜,侧面表现出秦人对勇武之士的崇敬与肯定。残酷的殉葬制度已引起人们的不满,源于周礼的丧葬习俗大有逐渐衰落的趋势,这是秦人认识的进步。
《秦风·权舆》表现的是在今昔对比中失望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诗每章开始写曾经“夏屋渠渠”、“每食四簋”,夏屋、簋是祭祀礼器,“一般是天子用八簋九鼎相配,诸侯用六簋七鼎,大夫用四簋五鼎,以标志身份地位的高低。”那么本诗的作者当是位大夫,诗中食器是周代饮食礼的体现。第三句写到现在每顿饭“无余”、“不饱”,最后只能发出无可奈何的悲叹。高亨《诗经今注》言:“这是没落阶级自悲自叹的诗。”春秋时代社会大变革,秦国进入周王朝旧地,特有的文化氛围使新旧势力发生冲突,养尊处优的贵族没落,发出今不如昔的哀叹。
《豳风·狼跋》的前两句都是对狼的叙述,后两句则是对公孙的描述,整首诗的落脚点在“徳音不瑕”,夸赞公孙的德行,显然整首诗是持赞美的观点。《毛诗序》言“美周公也。周公摄政,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从内容来看狼前行踩到胡子,后退又踩到尾巴,进退失据的囧态令人发笑。公孙体态丰硕,脚蹬“赤舄”(赤舄(xì):红色以金为饰的鞋,古代贵族所穿。),单就鞋靴来说这位公孙是周公也可,但是将狼的进退维艰和周公放在一起比较似有贬义。朱熹认为“狼”是反兴的意义,从这个观点出发狼顽强执着、坚韧不拔,喻指周公勇敢善战,是对周公的赞美诗篇。
(三)婚恋诗
《秦风·蒹葭》的诗旨众说纷纭,比较有代表性的有《毛诗序》“《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方玉润《诗经原始》又认为“周之贤臣遗老,隐处水滨,不肯出仕。诗人惜之,托为招隐,作此见志。一为贤惜,一为世望。”对周礼推崇的“诗经体”创作使《秦风》中的诗歌都是单一的因某一时某一事而写,情感也基本都激昂粗壮,而《蒹葭》横空出世,诗中追寻的是谁?“伊人”是谁?是思慕隐士还是怀念友人?“伊人”为什么“宛在”又遥不可及等等?留给我们的是无数的问号,诗中异样的人物和情境使人仿佛置身仙境。就文学层面而言本诗是一篇爱情诗,“霜”是深秋季节才出现的景象,而主人公就是在这样阴冷萧瑟的情景下为了找寻自己的“伊人”,“溯回”、“溯游”穷尽艰难险阻,尽管意中人只是“宛在”始终难以找见,可他依旧没有放弃。男子大胆追求婚姻幸福的满腔热情,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礼俗的挑战。
《秦风·晨风》从内容看是女子痴心等待自己的意中人又怕他把自己忘记的担忧。朱熹在《诗集传》中说:君子,指其夫也……妇人以夫不在,而言“鴥彼晨风”,则归于“郁然之北林”矣,故我未见君子,则忧心钦钦也。诗的开头以鸟起兴,鴥鸟飞进了北边的密林,接着由外而内写自己忧心忡忡,因为意中人尚未看到,于是担心自己已被忘记。毕竟“鸟倦飞而知还”可是她的意中人怕早已把她抛诸脑后,不想回来。诗的第二、三章开头两句所见变成了栎、駮、棣、檖四种树,树木依然茂密,人却有了变化。剩下的四句句意保持了高度一致。三番四次强调没有看见意中人,这种忧虑从“钦钦”、“靡乐”、到“如醉”呈递进状态。每章的末尾都在重复他忘了自己,难免有物是人非之感。秦人以“虎狼”的印象留给世人,诗中由思转忧的心路历程,展示了秦人内心世界深致婉转的一面,就诗风来说《秦风》不仅有进取的精神风貌,而且受到周礼的熏陶还有内心深处的柔情,是一个外刚内柔的民族。
《豳风·伐柯》一诗就文本而论,与周公没有太大关系。高亨认为“这是男人请媒人吃饭委托他介绍对象的诗。”这首诗与婚恋有关。全诗短短两章,每章也只有两句,首句讲述“伐柯”(柯:斧柄。此指砍伐新斧柄)没有斧头做不好,因为斧头决定了斧柄是否合适,娶妻也如此一般,没有媒人办不到。第二章开始讲述砍伐斧柄要按规矩、法则来,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诗的落脚点在娶到了心上人,即只有像砍伐斧柄一般经过媒人这道程序才能终成眷属。程俊英《诗经译注》:“这首诗写娶妻必须通过媒人,就如砍伐斧柄必须用斧头一样。后来人们称为人做媒叫‘伐柯’、‘作伐’,即从此而来。”因此,本诗是一首表现婚姻中媒人重要作用的婚恋诗。全诗对婚姻用媒持肯定态度,是周人以礼为上的婚姻制度中规中矩的体现,礼制文化中媒妁之言的分量可见一斑。
(四)赠别诗
《秦风·渭阳》《毛诗序》言:“《渭阳》,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丽姬之难,未返,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诗也。”前人基本都认可这个观点,认为是秦康公送别舅舅重耳时所作,从诗意来看,也相吻合。每章前两句都是写送别舅舅这件事,送至渭阳边,将要分别时思及母亲,和舅舅的联系本就是因为母亲,所以想到母亲也情有可原。后两句都是在写送给舅舅的礼物,“路车乘黄”,《白虎通义·车旂》云:“路者,君车也。天子大路,诸侯路车,大夫轩车,士饰车。”当时重耳还只是公子,康公送诸侯所乘之车,是因为晋国正混乱不堪,此去不知福祸,既体现了对舅舅美好的祝愿,又展示了秦国与马的联系,尚武的民族赠物用良马,足见对宾客的重视。还有“琼瑰玉佩”,玉用来比喻君子的德行,表现出对舅舅道德人品的赞美。
《豳风·九罭》《毛诗序》言:“《九罭》,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诗中言及这位客人“衮衣绣裳”,所挽留的应该是一个贵族。从末句“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来看应该非周公莫属,拿着渔网去捕鱼,只取美味“鳟鲂”,周公平定叛乱,是百姓的福祉,百姓真诚挽留是对周公的不舍与敬仰。寻常百姓家能用来招待贵客的就是打捞的鱼,这是小农经济条件下的必然选择,他们所担心的也是“公归无所”这样的简单直接的问题。
(五)其他题材诗歌
《秦风·车邻》是一首燕飨诗,贵族之间劝勉及时行乐。驾着车马去拜访朋友,白额的马,古代一种珍贵的名马,衬托出自己的尊贵,也是秦人对车马的重视。抵达后还要侍者通报,足见主人的身份也很尊贵。诗中写道“逝者其耋”、“逝者其亡”,八十岁被称耋,“逝”表时间过的快。转眼将到八十,而且转眼要面对死亡,所以要及时行乐。“瑟、簧”都不是秦民族的传统乐器,属于诸夏之乐,周王室将诸夏之乐赐给秦人,能够看出秦人的功绩和对周文化的接受,周贵族的宴饮活动——燕礼对秦人的生活影响至深。
《秦风·驷驖》展示了田狩全景图,《毛诗序》曰:“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农业经济时期,打猎不再是简单的获取食物,而成了军事训练的一种表现形式,以保证军队的战斗力。首章写严阵以待蓄势待发的场面,展示了严整的军容。次章是打猎时的盛况“公曰左之,舍拔则获”,猎手们箭无虚发,体现出技术精湛、勇猛的和令出必行的秦人形象。末章是猎后悠闲的场景。秦文化的尚武特质,让他们在相对安定的时期也能保持训练,听从指令,俨然一副王室之师的风范。剽悍、勇武的民族气质,也造就了他们对武力的崇尚
《豳风·七月》从文本来看表现出双重的主题,既有劳动者一年到头的艰辛,又有对统治者的怨气。女子从事的劳动有纺织麻布、养蚕、采桑、送饭官田、收藏禾稼等,男子从事的劳动有整修犁具、修筑打谷场、收获麻子、田野耕作等,从从事的活动来看,是男耕女织的传统经济模式,这都是小农经济下的必然选择。“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嗟我农夫,我稼既同。”是劳动者直接对自己境遇的悲叹,无休无止的劳作及成果全都贡献给了“公子”侧面反映劳动者的悲哀,透漏出对“公子”的怨念。整首诗在“称彼兕觥,万寿无疆!”中结束,一年之中完整的农事活动结束,人们的生活在朴素忙碌中又将重新开始。与《伐檀》、《硕鼠》这些篇目不同,矛头直指剥削者,强烈控诉他们的强取豪夺,《七月》含蓄道出了不满,而且很温和,展示出农耕经济文化传统下周人朴实的民风。
《豳风·鸱鸮》以鸟的口吻叙述事件,但通读全诗,明显感觉有所寄托,应为一首禽言诗。《毛诗序》言:“《鸱鸮》,乃周公就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前人都认为“鸱鸮”是一种恶鸟,全诗都在讲述自己遭受“鸱鸮”的各种迫害,还在尽力的筑建巢穴,和周公的处境特别相似,辅佐成王受到管、蔡的诽谤依然兢兢业业,但是也会担心成王最终听信谣言,就像诗中发出的“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这样的感叹。侧面表现出对周公的赞美。
三、《秦风》和《豳风》反映的民俗文化
“民俗指产生并传承于民间的、世代相袭的文化事象,不仅反映出地方风俗、民俗节令,而且当地人的价值观念也隐藏其中。”文学作品中保存了大量的民俗,有了文学这一载体,久远的民俗才能为今天的人所知晓,对于民俗是否得以传承也能从中窥见。文学也在民俗中,文学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根植于民俗这一肥沃土壤,文学的内容更加丰富。
在特殊地域文化背景影响下的《豳风》和《秦风》,从内容来看主要反映了周时的民俗文化。当然这些民俗随着时代的变迁也发生了改变。其中反映的民俗相当广泛,诸如田猎民俗、建筑民俗、生产民俗、婚嫁民俗、岁时节日民俗、服饰民俗、信仰民俗、军事民俗等。在本文中选取婚嫁民俗、生产民俗、丧葬习俗这些当今在陕西、甘肃一代得到一脉相承的习俗重点阐述,既了解先民的生活习俗,又明白《秦风》、《豳风》与今日陕西、甘肃地区民俗的关系。
(一)婚嫁民俗
《豳风》和《秦风》中的诗歌反映了较多方面的婚姻嫁娶礼俗,而且这些习俗已相对完备。《豳风·伐柯》云“娶妻如何?匪媒不得。”诗中说明若想娶妻,就必须得有媒人,没有媒人,便不能结为连理,这种观念反映出周人对媒妁之言的重视。《齐风·南山》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则表现出对父母之命的重视。确立于《诗经》时代的这种婚俗模式,影响深远,直到今天的陕西、甘肃一带依然延续着传统的婚俗模式。男方家长看中了谁家的女子,就会请一位媒人去联络,对媒人也相当尊敬,事成结婚当天还要备厚礼“谢媒”。然而也有大胆追求自主婚姻的诗篇,《秦风·蒹葭》中的男子为了找寻自己的意中人,时而顺流而下,时而逆流而上,反复找寻却又无果。男子为了美满爱情婚姻大胆而热烈,这种精神影响着后世的青年男女。《豳风·东山》“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描述结婚场面,嫁女时母亲会亲自结好佩巾并会告诫到了夫家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等等。女子嫁过去是男子的附庸,所以事事必须以男方为尊,这也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的表现。在当今甘肃、陕西的农村女子出嫁头上要佩戴红色的头巾,“缡”相当于现在的头巾,而且也由母亲亲自佩戴,延续了“亲结其缡”的风俗。从诗的描述来看,迎亲仪式繁琐,虽然难以看出当时都有何仪式,但从现今的结婚当天迎亲、敬酒、证婚、闹婚等仪式来看婚礼习俗确实挺繁琐。
现在陕西、甘肃农村依然存在着托媒说亲的传统,但是受到新思想的熏陶,女子自我意识觉醒以及社会地位的提高,许多女性都会自主的选择对象,不会囿于父母的意见,当然得到父母的祝福也是她们所尽力争取的。受到开放思想影响的陕西、甘肃人民,婚姻中男尊女卑的意识也渐渐被消磨,女子有了更大的自主权。
(二)生产民俗
《秦风》和《豳风》较为全面的反映了周时陕西、甘肃的农作物种类、熟制、耕作方式、等生产习俗。按照《秦风》、《豳风》之中对农作物的记述,《豳风·七月》中当时种植的有稻、黍、麻、高粱、枣、瓜等。《秦风·黄鸟》中写到桑葚、酸枣;《秦风·车邻》中写到栗子、桑葚;《秦风·晨风》中有山梨。显然现在陕西,甘肃的农作物种类在当时基本都具备。《豳风·七月》言及“十月获稻”,周历的十月也就是夏历的八月,刚好是陕西、甘肃一带的秋季,《左传》记载“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同年四月收取麦子,十月收获禾谷,一年两熟的耕作惯制直到今天还在保持。从《豳风·九罭》中“九罭之鱼,鳟鲂”对捕鱼用网细致的描述,《豳风·七月》“爰求柔桑”对采桑之俗的描述,可见采集和捕鱼已相当普及,在农耕生产方式的主流时期,也有采集和渔业生产方式的影子。
如今的陕西、甘肃一带对周时的作物并非都有种植,但还保持有当时的作物像小麦、枣等。一年两熟的农业耕作惯制得到保留,特别是关中一带,9、10月份播种小麦、油菜,第二年4、5月份收割,到了5、6月份一般播种玉米、花生等,9、10月份收获。受农业机械化大规模种植和地理环境的影响,采集和渔业逐渐被放弃。
(三)丧葬习俗
周人的丧葬习俗通过《秦风·黄鸟》可窥见,丧葬礼俗冗杂,这里就活人殉葬这一恶习来论述。穆公死后,子车氏三兄弟殉葬。这种不合人性的殉葬制度,在秦始皇以后以陶俑代替。现今在陕西、甘肃的农村葬礼中依然可看到这种影子,除了其他的陪葬品,比较醒目的是纸糊的或者石膏状的相当精致的一男一女,造型是古装,在下葬时烧掉或放进墓穴里,在继承传统习俗的基础上有了创新。
四、《秦风》和《豳风》反映的精神内涵及现代影响
透过《秦风》、《豳风》中的描述,陕西、甘肃地区周人的民俗文化,可看出先民们的团结精神、忠孝精神、吃苦精神、规矩精神,而这些精神在新时期依然发挥着余热。
(一)以大局为重的团结精神
《豳风》和《秦风》中所表现出的团结一致和以大局为重的勇武精神,是中华民族值得称颂的民族精神之一。《秦风·无衣》中的秦人在国家遇到侵略、面临战事时,发出“与子同袍”、“与子同仇”的呼号,不计较个人得失,舍小家为大家,以民族、国家、集体利益为重,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奋勇杀敌。这种在紧要关头表现出来的民族大义,将全体成员的力量团结起来,一次次地挽救了生死存亡关头的中华民族。
(二)以忠孝为先的处世精神
“八百里秦川”黄土深厚,地域相对闭塞,造就了淳厚、朴实的民风。秦人尚武,不拘小节,对君主忠心耿耿,对父母孝顺体贴,忠孝成了立身处世之根本。《豳风·鸱鸮》中的鸟为了筑巢“予口卒瘏”、“予羽譙譙,予尾翛翛”还是受到了鸱鸮的迫害,喻指周公辅佐成王,虽然受到诽谤但依然兢兢业业,作好了身为臣子应尽的责任。作为优秀的文化传统,忠孝精神为当下所推崇,对于建设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意义重大。
(三)以耕种为生的吃苦精神
在生产力水平不发达的周时,耕种作为主要的生产方式,人民的吃苦精神彰显其中。特别突出的是《豳风·七月》,奴隶们一年到头几乎没有空闲时间,既要耕种公田,还要耕种私田,服各种杂役,却依然食不果腹,缺少御寒衣物。在这样不平等的情况下,奴隶们依然坚持耕作,磨练出吃苦耐劳的精神。这种心理承受力和忍耐力,成了渗透进民族血液中的力量,像长征精神、焦裕禄精神、大庆精神等等,吃苦精神在历史发展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四)以礼法为尊的规矩精神
《秦风》和《豳风》中周人的婚姻、丧葬、生产等民俗中表现出的遵从法度的规矩精神,是周礼的具体表现。《秦风·权舆》中写道“夏屋渠渠”、“每食四簋”,不同的身份地位用的礼器不一,这是饮食礼的体现。《豳风·伐柯》言“娶妻如何,匪媒不得”娶妻时要有媒人的要求必须遵从。这些严格的制度,规定着当时人们的行为,礼乐文明也成为后世制礼的范本。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礼仪之邦的称号,依法治国的实践,都是礼法为尊的规矩精神绽放的光彩。
结论
都说文学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独特的文化背景下产生了独特的诗歌内容,其中渗透出周时的民俗文化,通过前面的论述,得出影响深远的精神内涵。《秦风》《豳风》深入的反映了当今陕西、甘肃一带先民周时的生存状态。
通过对《秦风》《豳风》文化背景的探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地域环境、游牧生活养成的勇敢作风、对周文化的选择性接受是孕育《秦风》的土壤;《豳风》与周公联系密切,而且周礼和农耕文化的影响深入其中。通过征役、政治、婚恋、赠别等题材诗歌的文本解读,对周时先民的生活状况和情感状况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在此基础上,我们透过诗歌的具体描绘对婚嫁、生产、丧葬民俗有了清晰得认识,从今天陕西、甘肃地区民众的生活中可以看到这些民俗得到一脉相承,而且受到现代思想的影响发生变迁,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其中传递出的团结精神、忠孝精神、吃苦精神、规矩精神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今天如果能把这些可贵的精神发扬开来,将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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