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迟子建小说的神话叙事

摘要

迟子建，一位来自中国“北极村”当代女作家，她创作了大量优秀的小说。在她的许多小说中我们都可以看到神话的内容，这跟作者从小所生长和所受到的文化熏染的环境有关。在迟子建的小说中，诸如一些平凡的人物、动物、植物都被她赋予神秘化的形象，还有一些跟神话相关的重要形象。本文在大量的阅读迟子建小说之后，选取神话叙事这一角度来论述迟子建小说，首先，阐述迟子建小说中神话因素的来源，这主要是受萨满教的传统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其次，主要论述迟子建小说中神话叙事的内容、视角和方式。最后，着重阐述这种神话叙事对现代社会的意义以及我们从中领略到的道理对现在社会的反思。

关键词：迟子建小说神话叙事审美观照反思

前言

目前，研究迟子建小说的文章有很多，有认可她这种写作风格的，也有批评的，但主要是认同的声音。在这些研究文章中主要是从文化、叙事内容、生态批判、主题内容角度来研究迟子建小说的，让我们可以更加清楚的认识迟子建，更加深刻地认识迟子建的小说中作者所想要表达的情感。关于比较全面研究迟子建的专著有两部，一部是管怀国的《迟子建艺术世界中的关键词》，它是从迟子建小说中的典型意象和特征进行专门的研究。一部是方守金的《北国的精灵—迟子建论》，这部是研究关于迟子建创作成长的历程。迟子建小说都是放眼于底层的人民的生活，作者用平凡的语言表达对人性的关怀，对人间温情的追求，但是以神话叙事为主题来进行论述的目前就只有来自西南大学的牟春燕同学的硕士论文《论迟子建小说的神话叙事》，这篇文章主要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论述神话的来源以及迟子建小说中神话因素的来源。第二部分是从叙事学的角度来具体阐述迟子建小说神话叙事的内容、结构、方式和视角的。第三部分是谈论迟子建小说中神话叙事的生成，以及作者想从神话叙事中反观我们现在社会中所存在的问题。

迟子建从1983年以来创作了大量优秀的小说，并以已经发表了五百万字的作品，在当代文坛占有一席之地。她在长、中、短篇小说中都有建树，她的长篇小说《雾月牛栏》1995年获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2007年获鲁迅文学奖，她还曾获得过冰心散文奖、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大奖。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迟子建小说的神话叙事的角度来进一步进行论述，加以自己的见解，阐述这种叙事方式对整篇小说所起审美艺术方面的影响。

1、 迟子建小说神话元素的来源

(1) 流传深远的萨满教传统

迟子建是一个深受萨满教文化影响的作家，读她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满篇都可以感觉到浓浓的萨满教气息。萨满一词源自西伯利亚满洲-通古斯语的saman，指从事萨满技术的萨满师。在通古斯语的saman一字中，saman按文字表面意义来说就是“知者”，所以称知者，意谓萨满教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方式。萨满教是在原始信仰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种民间信仰活动，流传于中国东北到西北边疆地区操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蒙古、突厥语族的许多民族中，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赫哲族和达斡尔族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尚保存该教的信仰，对他们的生活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萨满教的传统始于史前时代并且遍布世界，最崇拜萨满教的地方是伏尔加河流域、芬兰人种居住的地区、东西伯利亚和西西伯利亚。该教具有较复杂的灵魂观念，在万物有灵信念支配下，以崇奉氏族或部落的祖灵为主，兼有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的内容。崇拜的对象极为广泛，有各种各样的神灵、动植物以及无生命的自然物。

由于原始阶段的鄂伦春人的文化知识水平不高，生产力水平的落后，人们把一切自己不能解释的现象都归咎于神的作用。认为周围的一切自然界的事物都具有神力和灵性，因而对其产生敬畏、崇敬的心理，并希望这些神性的灵物能使自己免灾获福，保佑氏族和顺，生活生产安全。而萨满教，是相信万物有灵和灵魂不灭，可以为人们祛除灾祸和病害，这就满足了人们在无知情况下的心理诉求，并且对神灵无比的相信和崇拜。在鄂伦春人眼中“认为宇宙万物、人世祸福皆由神鬼主宰，神灵赐福，鬼魔布祸”（《黑龙江民族丛刊》），这也就使萨满教成为鄂伦春民族的主要精神支柱。

鄂伦春人他们根据先人留下的神话传说，塑造成形态各异的神像，并赋予这些神像以法力，形态越是古怪的神像法力越大，人们供奉这些神像，神灵才得以显示其威力，人们便对这些神像进行膜拜。萨满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由女性担任的，到后来也由男性充当，萨满教是一个非常具有正能量的宗教，它最为主要的仪式活动就是跳大神，一般由本氏族的萨满来进行，活动一般在晚上进行，跳大神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人们治病驱鬼、祭祀和祈祷，最为常见的是治病驱鬼。萨满在进行跳大神时使用的用具很多，比如神衣、神帽、神鼓、神槌等等，其中最为主要的是神鼓和神槌，这些用具被称为神的用具，平时都保存在萨满那里，不准其它人随便动用，尤其是不准女人触摸。萨满在成为萨满之前要经过三年的学习期，之后在老萨满的主持下进行领神仪式，神灵附体之后就可以单独进行宗教活动了。萨满在鄂伦春人的眼中是具有很高的地位的，他们都非常崇拜和相信自己民族的这种带有神性的信仰的。

萨满教所信仰的万物有灵的观念，使人们对大自然抱有敬畏之心，而正是这种特殊的教义，认为周遭的生灵植物都是有生命、有灵性的，是不能随意破坏的，否则就会受到神灵的惩罚，使自然环境受到保护。这在信仰萨满教民族的心目中是具有一定的警示作用并且深入他们的思想之中，从而形成了对自然朴素、坚定地自然生态观念。这样的观念也是现在社会所提倡的人要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观念，人们要在保护自然环境的前提下向自然索取资源以实现自己的发展，只有深入人们内心的观念才被人们所遵守，从这个角度上说，萨满教是自然的保护神，使自然不被肆意毁坏。萨满教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已经摒弃了它之中的那些愚昧迷信的部分，而保存下来的那部分朴素的是作为神秘文化的而对人们有益的成分。著名的苏联学者，历史博士谢••亚•托卡列夫曾经说过：“宗教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又是一种思想意识形态。任何思想意识，终究是人们物质生活条件以及社会经济结构的反映。就此而论，宗教可以和诸如哲学、道德、法律、艺术等思想意识形态相提并论。”（《世界各民族历史上的宗教》），但在迟子建的小说中我们只看到了原始生活的美好，而在这之中人们生活在这种有信仰的群体之中，也不乏是一种单纯的快乐。

(2) 深厚的民族文化

在中国这个拥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从远古时代开始，集体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日常生活中就伴随有神话的影子，人们把不能用有限的知识解决的问题视为是有神灵的指使，从而相信神的存在，并对之深信不疑，以此来应对来自自然无知世界的恐惧。人们所信仰的神话都是与自己日常生产生活相关，在不同的领域中都有着各式各样的神，这样就形成了博大精深的、特有的民族文化。而随着社会的发展，民族文化的沉淀，又反过来影响生活在这种文化中的人们。中国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一种思想观念—天人合一，而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直至现在仍然有许多人信奉这种观念，但其实这种思想本身它就是一种神话观念，是一种神话的思维方式，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念被世代的中国人所信奉，淳朴的人们甚至相信神是真的存在，即使它不是现实的存在，它也以一种信仰而存在在人们心中。

在中国古代的的文学作品中就可以看到大量的有关神话的印记，像大家所熟知的《山海经》、《淮南子》、《诗经》、《楚辞》等。而生活在北极村的迟子建她也是从小生活在具有这种观念的文化氛围中，他们也是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遇到日常生活中无法解释的问题他们也只得去求助于神，祈求神可以帮助他们祛除疾病和灾祸，于是渐渐地在生活中遇见困难他们都习惯于求助于神，于是在后代中也就形成了信仰神的传统。

迟子建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她也对这种文化无比的认同和崇敬，才得以让我们在她的小说中看到大量的、富有感情的神话故事，这也是迟子建本人对传统文化的喜爱和歌颂。

2、 神话叙事的内容

1 极富神性的自然生灵

从小生长在北极村的迟子建，从小就和动植物成为好朋友，所以在她的世界中一切自然生物都有灵性，他们和我们人类一样，都应该被尊重，作者也花了大量的笔墨去描写这些富有神性的生物。在《一坛猪油》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为我们勾画出的一只神奇的被猪油亲润过的蚂蚁，这只蚂蚁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冥冥之中好像掌握着人们的命运。老潘媳妇在去投奔老潘之前，霍大眼用一坛猪油换了她两间房子，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抱着这坛猪油，几经颠簸，在终于快要到目的地之前，却把这坛猪油打碎了，白花花的猪油撒了一地，蚂蚁在里面钻来钻去的，但老潘媳妇又把这些猪油重新装回容器，到了老潘那儿继续用这些从地上拾回的猪油给他们做菜吃，所以老潘有时吃着吃着会发现菜里蚂蚁，他夹着蚂蚁也不往出挑，连着蚂蚁一起吃下去。不久之后老潘的媳妇就怀孕了，而且特别显怀，兴许是吃了蚂蚁的缘故，为了感谢蚂蚁，他们给自己的孩子小名取名叫蚂蚁，这个叫蚂蚁的孩子比其他几个孩子都聪明，强壮，也让自己接下来的两个孩子都不幸的没有生存下来。这只蚂蚁改变了不光是老潘家家而且给他们周围的人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这是一只带有神性的蚂蚁带来快乐也带来悲伤。蚂蚁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只是一只平凡无奇的生物，但是它在迟子建的笔下却具有无比神奇的魔力，让人感叹它的神力。

再有就是《亲亲土豆》中，作者从文章伊始就给我们展现了一段天上人间的对话，让我们感到土豆无比神秘的力量。在读到文章结尾时，李爱杰了解自己爱人的那种对土豆的喜爱，把一袋一袋的土豆倒在秦山的坟上，这时这些个土豆都好像具有某种神性一样在秦山的坟上咕噜噜的打转，之后聚在一起，使秦山的坟头聚拢起来。到李爱杰离开秦山的坟的时候，刚走了两三步，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响动，原来坟顶上的一只又圆又胖的土豆从上面滚了下来，一直滚到李爱杰的脚边，停在她的鞋前。李爱杰怜爱的看着那个土豆，轻轻地嗔怪道：“还跟我的脚呀？”从中我们就可以看到他们之间的那种浓浓的爱恋，通过土豆这个平凡的事物来传递，土豆本身是没有这种奇特的功能的可是作者却赋予它以神秘的力量，来表达秦山在死后对妻子的爱恋。

像这样在小说中赋予自然界中的普通事物以灵性的例子还有许多，这都与作者平时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对生活的热爱有关，作者通过对这些自然界中普通的事物的描写，来表达自己对周围生灵植物的喜爱，和对大自然的热爱。

2 执行神祗的民族英雄

迟子建作为一个从小就生长在鄂伦春民族的人，在她的周围都是信仰萨满教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使她从思想深处也对这种宗教深信不疑。也就形成了她对可以拯救人们于水火之中的萨满充满敬仰，他们可以为人们治病驱鬼，让人们免于疾病的缠绕，有时甚至不惜牺牲一切。《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萨满妮浩，为了拯救他人的生命，连续失去了三个孩子，而身为一个母亲哪有不爱自己的亲生骨肉的，可是当别人在质问她时，她却给出了一个凄凉哀伤但非常感人的回答，她说她是萨满，不可以见死不救。失去至亲的痛苦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特别是那些躺在自己怀里还没有开放的花朵，分明是唯恐疼爱还来不及，却只能眼看着他们离开。那幼小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被装在白色的袋子里，丢弃在向阳的山坡上。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为了挽救一个偷了他们驯鹿的“贼”，妮浩放弃了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最终，当再一次有不幸来临时，她活着的女儿因为害怕和恐惧逃离了家。在这里我们不去评说这种说法的真假，不管萨满是否有预知未来、趋福避祸的神力。单单是她们明知道会以牺牲自己亲人生命的代价去帮助别人的时候，仍然战胜恐惧，勇敢的选择去帮助一个陌生的人，包括他们的敌人。这是真正的民族英雄，为了救人于危难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人，这已经达到了另外的一种精神境界。这也是我们今天的人们所要学习的一种精神。

在迟子建的小说中还有一种英雄，就是平凡的普通人，他们虽然是普通人却也有着英雄人物的品质。《旧时代的磨坊》中的四太太，她想信神祗—如果盘在他们家磨坊的那条大蛇离开了他们家，他们家就会衰败。处在那样一个时局动乱的年代，她虽是一个小地主家的太太，但她却不像同时代的那些妇女那样无知和愚昧，她有着超越同时代妇女的但是和智慧，在家庭的衰败和国家的危亡面前，她有着担当家庭责任勇气和民族英雄的气魄。她没有办法打破家庭衰败的神祗，但她却按照神的祗意下在家道中落以后，她扛起了家庭掌权人的责任，安顿好家里所有的人和事。在国家危难时，她虽然掌握着家庭的实权，但她也没有像其他商人那样大发国难财，卖国求荣，这也给当时处于国家危难时的国人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也给处于那个时代的妇女树立了好榜样。

不管是可以为人们治病驱鬼的萨满尼浩，还是有着民族情怀的四太太，她们都是迟子建笔下的民族英雄，她们都有着英雄人物的品质，这不仅在她们当时所处的那个时代是难能可贵的，而且对于现在的社会无疑也是一种正能量，值得我们去学习和发扬。

3、 神话叙事的视角

1 超越常规的神癫视角

叙事视角，是叙事语言中对文章的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别选定的角度。同样的故事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就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不同的人去阅读也会有不同的寓意。神癫视角，就是通过作品中的那些看起来疯癫的人口吻来叙述整个事件，开辟出一条不一样的叙事的视角，让人们可以从不同的人的视角来体验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虽然在我们自以为正常的人眼中，那些精神有问题的人说出来的话，他们所思考的方式，所表现出来的行为，看起来是可笑的，甚至是荒谬的、滑稽的，被视为是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有的特征，但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不见得就没有道理，他们所说出来的话有时是最直白的真理，只是我们这些精神正常的人不愿意去揭露罢了，反而我们在这些精神不正常的人眼中可以看到一个没有任何“添加剂”的世界，给我们以深刻的反思。

《疯人院的小磨盘》中的小磨盘在他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而这部小说以小磨盘口吻来叙述的，小磨盘是一个从小生活在疯人院中的孩子，他和疯人院中的那些疯子们相处融洽，虽没接受所谓的社会的正常教育，但他却得到了那些正常孩子渴望得到的而难以得到的心灵的滋养。等他到了要接受正常社会上学的时候，走出疯人院的小磨盘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和事啊！卖烧饼的刘满江叫小磨盘喊他爸，旅社的“野鸡”许美美让小磨盘喊她妈，还有那水果店卖水果的老太婆不仅要吃他的饭，还要让他打苍蝇一刻都不得歇息，还有就是在学校的“孩子王”李亮对他的欺负，最后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就是这样一个在他人眼里看起来傻傻的小磨盘，也能说出让他的母亲感动的话。这就是小磨盘进入正常人的社会所经历过的事情，在疯人院中没有人欺负他，而到了正常社会中却有这么多欺负他的人，所以导致了他融入正常社会的失败。小磨盘和他的妈妈是非常普通的社会底层的人，从他们的角度我们可以看出这个社会的病态的一面，看出属于社会正常的人们对于像小磨盘和菊师傅这样的社会中的弱势群体的歧视。小磨盘进入正常的社会后，他所遇到的每个正常的人都想欺负他，占他的便宜，可是疯人院的那些疯子们却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和他真心的交朋友。这也让我们感到深刻的忧虑，不禁反思，我们的社会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我们连疯子都不如了吗？

同样《雾月牛栏》中的宝坠也是一个智障的孩子，经常说一些荒诞的话，他之所以会成为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是在继父一次失手的情况下导致的，从此宝坠便与牛住在一起。在继父病危的时候想要看看宝坠，而宝坠却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最终也没能答应继父的请求，反而还在不停地询问同母异父的妹妹“叔死了没”这种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说的话。在村里的人问宝坠去不去送继父的时候，宝坠却说“我要放牛去”、“叔都死了，送他也不知道。”宝坠虽然没能想起来在那个雾月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这种行为些许可以看到他内心深处对继父的恨意，只不过人们都认为这是因为他智障才有的行为，这恐怕也只有宝坠和他的继父内心深处明白这样的缘由，让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感。

作者借以疯癫的人物的视角，来揭示我们今社会存在的一些不正常的现象，以此来传递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启发读者的思考。迟子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审视我们“正常”的人类社会，可是在这种正常的社会中生存的人们已经失去了人本该有的真实，变得阴险狡诈，甚至还不如动物活的自在、真实，就像宝坠那样宁愿和牛交流也不愿去见自己的继父，这不得不社会快速发展的今天引起我们的重视，我们人类自身到底是怎么了？

2 近乎神人的全知视角

全知视角，就是小说中叙事者比任何人物都知道的多，他全知全觉，而且可以不向读者解释这一切他是如何知道的。在《穿越云层的晴朗》中，整部小说是从一只狗的角度来慢慢展开整个故事的，给读者呈现出一个从“狗眼”中所观察到的人类社会。这种通过一只狗的眼睛来看世界的全知视角，是一种别样的艺术创作的手法，在语言上也给人一种生动活泼和极富神性的感觉。故事仍然发生在作者最喜欢的东北某个小镇。作者是通过一个狗的视角来讲述故事的，描写了从文革到改革开放初近二十年的历史变迁，这是一个令人惊心动魄、伤痕累累、跌宕起伏的历史阶段，但是作者的笔触却是不疾不徐，缓缓地展开整个事件。

这只叫过“阿黄、柿饼、旋风、夕阳、来福”的狗，通人性，他无比忠诚地深爱着每一个主人：勘探队员黄主人、身世凄凉的小哑巴、伐木工人金发、替人生孩子的梅红、深受文革迫害的文医生和酒馆的老板赵李红，这些主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传奇的故事，每一次主人的更替就是一段悲欢离合，那种朴素而又厚重的感情是那样的感人。

迟子建的眼里，在她周围的一切生物都是有灵性的，所以她选择了让一只狗来做自己小说的叙述者。其实在狗的眼里，世界上的事物非黑即白，但是，在整个故事中的事件和人物，现实世界的黑暗和人性的丑陋，却通过一只狗的眼睛还原，变得那样清晰。在小说中，人们往往认为狗只是一只狗，它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当着狗的面做着一些亏心事，就连狗都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而我们人类却不以为然，还在做着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4、 神秘的叙事方式和诡异的叙事氛围

㈠神秘的叙事方式

迟子建可以说是一位非常会讲故事的作家，她懂得如何去抓住读者的内心，在文章中用一些神秘的叙事方式，慢条斯理地把故事的面貌整体的还原到大家面前。为了使这种叙事方式更加神秘，她往往会在小说中设置悬念，而不是一下子把它说的很透彻、明白，往往她的这种卖关子的手法会让读者更加好奇，然后在后面的文章中慢慢的给大家解惑。我们在她的许多小说中都可以领会到这种独特的叙事方式。在小说《东窗》中，作者写到“关于东窗的事情是不能不说的”这就给人以神秘的感觉，美人李曼云经常坐在东窗下说“东窗不是迎接日出的，它是与神交谈的地方。每逢黑夜降临时，你坐在窗下，在心里默默地念诵着神，神就会来到东窗下与你交谈，当然神是神圣的。”读到这时，会让我们感觉到东窗是一个无比神奇的地方，可它究竟是怎样神奇呢？神为什么会来到东窗下呢？而不是别的窗呢？这让我们无比疑惑，也让东窗这个地方更加神秘，而在东窗下的神也更具有神秘性。作者在接下来的文章中也以一个遥远的故事的形式给我们呈现了为什么神会来到东窗下。在父亲的命被算命的说中了之后，我一路跑着去告诉李曼云，到她家的时候辫子散了，而此时坐在东窗下的李曼云没有回头就知道我的辫子散了，这更让我觉得恐惧，这更让人觉得东窗的神秘，这种神秘让人恐惧。

《群山之巅》中辛七杂的养子辛欣来，在小说的开始部分辛欣来就残忍的杀害了他的养母，强奸了被视为仙人的安雪儿之后逃入山林中，无踪无影，就好像奇迹般的消失了一样，不管是安雪儿的父亲还是辛欣来生父家的人都进山去寻找过辛欣来，甚至于出动警力可是谁也没能找到他，这就使人们感到疑惑，也给小说添加了神秘的气息。人们开始议论，他是不是已经逃出山林到别的地方去了？是不是已经饿死了？山林中刚喷洒过农药，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辛欣来怎么可以在山里面呆那么长时间而不出来呢？不仅让小说里面的人感到疑惑，也让读者感到好奇，疑惑之中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神秘。到后来作者才一步一步的为我们解开谜团，原来是他的爷爷欣开溜在暗中帮助他，给他送在山里生存下来的必需品，还指引他到花老爷洞里躲着。这种特殊的叙事方式，可以让读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故事到底会是怎样发展，也无疑会增加小说的神秘感，激发读者的兴趣。

㈡充满诡异的叙事氛围

迟子建是一位非常会讲故事的作家，她在用神秘的叙事方式来展开故事的同时，她还会在小说中去营造一种非常神秘诡异的叙事氛围，让人感到无比微妙，最为典型的就是在小说《雾月牛栏》中，整篇小说就是在雾的种氛围中慢慢的展开来，整篇小说从始至终我们都可以看见种这种诡异奇幻的雾。“而且每逢六月，雾就不绝如缕的飘来了。从早到晚，只有正午时分雾气才会消散一刻。”“人都说连着三四天的雾都很难得一见，可他们这里的雾却能持续一个月，连气象专家都难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雾月牛栏》）就连这么多的雾来源都这么的神秘，这就给整篇小说都笼罩了一层很神秘的气氛。宝坠是在一个有雾的早晨变成智障的，继父是在一个雾气很大天咽气的，就好像是每个事件的发生都少不了雾的陪伴，这就更让我们觉得这种氛围的诡异了。宝坠继父的红色棺材被雾气包裹，雾气缭绕的院子里人影重重，灵幡像支硕大的芦苇一样斜插在院门口，这本来就很庄严严肃的场合，加上这些雾气就更加有一种神秘的氛围了。“宝坠赶着牛走在湿漉漉的村路上，雾气使白天跟黄昏一般朦胧，而黄昏又比以往的黄昏更加灰暗。宝坠赶着牛回家时隐约看见路上飘散着圆圆的纸钱，牛蹄把它们踩碎了很多。”这是一种更为诡异的气氛，好像这雾冥冥之中在知道些什么，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作者通过这种神秘的叙事语言，给文章的内容以诡异之感，让读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

小说《秧歌》中的那只充满神秘感的鸟，在人们死后可以带着人们的灵魂去往极乐世界，而且它是在下葬时飞来，并伴随着动听的歌声，而后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这是一只神奇的鸟，在这种特殊的场合出现，更加让人感到神秘和诡异，作者通过这种诡异的叙事语言，来表达这种神秘的叙事内容，塑造了一种神秘的叙事氛围，让读者在读文章时感到文章有一种神秘感。

5、 神话叙事的现代意义

㈠城市生活的压抑与失落

迟子建很少描写城市生活，大都是平凡、淳朴自然的乡村生活。迟子建为什么会在社会经济都很发达的今天，还不惜笔墨的写原始的自然风景、普通人物的琐碎生活呢？正如迟子建自己所说：“在我眼里，能给生灵以关爱，给大自然以生机，给人类以善良的神话，是万古长青的！”在现代社会中，人们为了生存而不断地打拼、挣扎，现实的残酷，与人们所想的不同而带来的失落感愈来愈来强。快节奏的生活，人身们心力交瘁，那种生存的压力，会不断地一次一次的击打着人们那原本就很脆弱的心灵，人们会越来越觉得城市生活的压抑，从而向往简单悠闲地乡村生活。乡村生活它没有城市生活所给人带来的压抑感和失落感，可以让人们的身心都感到更加舒适和放松，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们都愿意重新再回到乡村中去体验那种安逸地、悠闲地生活。

《酒鬼的鱼鹰》中的王团员与许哎哟起争执时说“我才不图希他进大城市呢，像你儿子，考了大学，在大城市毕业后有了工作，又娶了媳妇，不过你跟着享了几天福，刘年倒是去儿子哪儿呆了一年，可他回来后成了个酒鬼，谁能说他在大城市过得痛快呢！他在那里一准不是去享福去了，而是受罪！”可想而知人们在大城市中那种压抑的生活状态。刘年是想自己在小地方总是麻烦不断，想着到地方，那里的人们思想觉悟高、素质好，可他没想到了大城市之后，那里的人更加没有素质，一位老太太因为刘年踩了她一条皱巴巴的布而问刘年要三十块钱；他逛夜市时从一个水果摊路过，明明在刘年路过之前水果摊已经倒了，可摊主还非得赖刘年，说是他弄翻了水果摊，还要把滚泥的水果卖给他。寒波说“人们除了认钱，还认什么，这叫什么世道！”这就是现在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他们只认钱，没有任何温情，没有理性，由着金钱的驱使，人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冷漠，这也让刘年对城市非常的失落。至于刘年成为酒鬼，是因为他每天在骨科医院里看到的断胳膊断腿的血腥的场面，为了缓解他的那种恶心的感觉，于是他就不断地喝酒想让自己忘记，还不想儿子丢面儿为难，他还是继续坚持在医院里干着这种令他恶心的工作，以至于最后被一个年轻的白脸男给打了，原因只是因为刘年烧了他女朋友的截下来的腿，而导致他女朋友死后不能全尸，这种荒唐可笑的理由。城市生活让人们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把人变得不像人。刘年最后还是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生活而选择回到乡村。

《芳香在沼泽中》中的刘伟也是不堪城市生活的压抑而选择了逃离城市回到乡村，在城市的他，整天机械地重复的为XX领导写一些材料，时常地写一些违心奉承的话，这使他感到城市生活的无聊和无望，加上女朋友也抛弃他了，于是他就选择回到乡村，即使家乡的芦苇湖的水质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澈，但他仍然可以从那些芦苇的香气中找到自己心灵的依靠。家乡是他们灵魂港湾，就像迟子建所说的“我对城市生活怎么也热爱不起来，我的故乡不仅意味着清新的空气、美丽的地方，休息的地方，也是灵魂的归宿。”乡村的那种宁静并且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的生活，和城市那种压抑和紧张、冷漠的生活形成了对比，所以当今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在面对生活与日俱增的压力和逐渐失去的自我时，越来越向往乡村休闲安逸的生活，远离城市压抑的生活。在乡村人们可以找到属于自己心灵的归宿，给自己的内心多一点的空间，不至于在城市中那样的浮躁和虚妄。

㈡自然生态的破坏与受损

迟子建深受萨满教文化的影响，她也热爱她的民族和文化，把家乡的自然风景视为自己的精神家园，在她的心中、笔下，一切的生物都是平等的，都应该被尊重，而不应该肆意的去践踏。但是现实却非常的残酷，现代人趋之若鹜般的踏上了这条追逐财富与舒适的不归路，他们妄想凭借科学的力量来加强对大自然的控制，殊不知这种能力越强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也就越大，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也就越频繁。

《额尔古纳河右岸》开始就以一个鄂伦春族九十多岁的老夫人口中表达了人们对自然环境破坏的控诉，“如今夏季的雨越来越稀疏，冬季的雪也逐年稀薄了，它们就像我身下的已经被磨得脱了毛的跑皮褥子，那些浓密的绒毛都随风而逝了。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坐在这样的褥子上，我就像守着一片碱场的猎手，可我等来的不是那些美丽的犄角的鹿，而是裹夹着沙尘的狂风。”这是自然对人类错误的做法的报复，由于人们目光的短浅，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无法思索自然界的全部的崇高和神圣，只是凭自己的私欲膨胀，对自然任意地继续地做着错误的事情。商业文明的驱使，致使人们大量的砍伐树木，而由此对整个生态环境带来的破坏是无法修复的，带来破坏的结果也是人类所无法想象和承受的。作者由此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就是人类自己对自然所做的错误的事情，终有一天我们是会受到自然的惩罚的。

《原始风景》中黑龙江的鱼的数量在逐年锐减，这也是人类过度的向大自然索取，大量的没有节制的捕鱼造成的。而作者在文章伊始就表达了人们对自然环境无节制的破坏的现状的叹惋。原来在作者记忆中家乡的原始风景，现在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以前物产丰富的东北平原现在却出现了鱼荒，作者记忆中美丽的大兴安岭现在却时常会发生森林火灾。这一系列的变化都是因为人类的滥砍滥伐、过度渔猎以及向自然无节制索取，对整个自然带来了严重的破坏。现在的整个生态环境的现状与迟子建记忆中的原始风景相差甚远，作者记忆中的原始风景本应是森林茂密，渔产丰富，人们淳朴，人们与自然和谐相处，这才是原始风景的不可缺少的元素。作者借以对记忆中美好的原始风景的追求，来进而反思我们人类的种种对自然环境造成破坏的不正当的行为，警戒我们是时候来采取有效的措施制止这种对自然环境造成破坏的行为了，我们要重新树立一个正确的生态观，那就是尊重自然、保护自然、善待自然。

3 人类精神的迷茫与危机

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在丰富了人们精神世界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人们精神的迷惘与危机。面对生活人们越来越现实，而现实是残酷的，破坏了人们心中那一丝对美好未来的幻想，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们对生活也就越发感到焦灼和迷惘。面对环境的破坏、大自然报复性的灾难频发，人们越来越不知道下一场灾难将在何时何地出现，人们精神上的危机感也越来越严重。这时候就要考虑我们现代人还需不需要神话来带领我们走出精神世界的沼泽，迟子建曾对人类发问过，这个时代还需要神话吗？在科学发达的今天，自然界越来越明朗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神话所生存的土壤也渐渐消失，但作为一种人类精神上的依靠，作为在人类精神上感到迷茫、危机时的温暖的港湾，让人们对生活充希望、乐趣，神话还是被人类所需要的。

《秧歌》中，那么多人像中了魔障一般的爱看秧歌，并不是秧歌有多好看，最主要的还在于“人要活着就得有个盼头才行。一年一次秧歌，年年都有盼头，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一代又一代的人们都在时光流年的打磨中销蚀尽幻想，艰难而执着的生存着，看秧歌仿佛就是人们生活中的希望，对生活的热爱，也是人们的精神寄托。《清水洗尘》中礼镇的人们每年年关时都要洗澡，天灶每年都是负责给家里人烧洗澡水和倒洗澡水的，而且他们家洗澡的顺序是长辈们洗完才轮到小孩，所以天灶每年洗澡的水都是别人洗过的，因此天灶极其不喜欢过年，当他违背长辈的意愿终于可以用一盆清水洗澡时，我们可以感觉到天灶发自内心的高兴。天灶这单纯的思想就是典型的原本人类应有的单纯的思维，没有了现代人的算计、虚假。这盆干净的洗澡水象征着人们那种纯净的，没有尔虞我诈的淳朴的乡村的生活，没有那种你挣我斗得生活，作者也希望在这盆纯净的洗澡水中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找到自己心灵的港湾。

结语

㈠反观社会的理性思考

在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下，国家的经济快速发展，城市用地的不断扩大，周围的乡村在一点一点的侵占，农业用地的侵吞，森林植被的大肆破坏，大自然原有的格局正在被人类一点一点的打破，当然我们现在正在承受着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以至于我们越来越不了解那个我们曾经熟悉的自然家园了，人们变得越来越紧张，承受着比以往更大的精神压力，因为我们不知道下一场自然对人类报复性惩罚将在什么时候以何种形式发生。但是现在人们不仅不承认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反而认为这种做法是在为人类的向前发展做贡献，这是多么荒唐可笑啊！这不仅仅是一部分人的看法，而是我们先大多数人的看法，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处啊！希望我们可以清醒的认识到我们的错误行为所给自然带来的伤害，尽早做出正确改正措施，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然家园。

㈡回归自然的强烈诉求

现在越来越多的作家都呼吁人们回归自然，而迟子建似乎更为迫切。我们可以在她的许多小说中读出这种强烈的诉求，她喜欢描写自己生长的黑土地上的原是风景以及那里人们原始的生活，她的小说很少涉及到政史，只是普通人的生活以及周围的她赋予灵性的生物。在经发展迅速的当今社会，每天都在发生的巨大变化让人们应接不暇，人们的物质需求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精神文明却遭受着极大的挑战，所以人们希望回归自然，去寻回自己的本心。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自己的童年生活，描写自己记忆中的美好的事物，描写原始的美丽的自然风景，都是在表达自己对回归自然的强烈诉求。

(3) 温暖人性的真情渴望

读过迟子建小说的人，都可以领略到在她的小说中有一种感人的温情之光。作者总想让人们看到人性美的地方，并且相信心灵美的人死后灵魂可以升入天堂。在这残酷的世界作者力争让我们重新相信通话世界的存在，对身边的一切生物都抱着平等尊重的心态，在她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她总是以一种宽容的心态去对待那些做错事的人，坚持让那些“恶人”自己发现自己错误并悔改，这也是作者的人生价值观。在现在这样的社会中，其实也需要我们怀以宽容之心给犯的人错误一次悔改的机会，让心灵的法律去发挥更大的作用。作者以轻盈的笔调去描写人性，在残酷的现实中让人们自己去慢慢品味和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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