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死亡在迟子建的小说叙述中可谓是偏爱有加,这种偏爱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本文是从四个部分来阐述迟子建小说中对死亡的叙述。第一部分主要论述的是迟子建小说死亡意识的产生和发展,其死亡意识主要来源于四个方面,一是迟子建的童年记忆与死亡体验,二是亲人的死亡使她对死亡产生的一些感悟,三是受东北的地域、习俗、神话和宗教等因素的影响,四是原始自然与现代文明的对峙。第二部分主要论述了其小说中的死亡书写所传达出的死亡观念,这种观念主要体现在认为死亡存在着必然性和偶然性。第三部分主要论述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意象,其小说中的死亡意象众多,但本文仅仅从墓园和蝴蝶两种意象来进行论述。第四部分主要论述迟子建小说中死亡叙述的意义,也就是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和引发对复杂人性的思考。
关键词:迟子建;死亡观念;死亡意象;死亡叙事
前言
“死亡情结”是贯穿在迟子建小说叙述中的一个重要情结,迟子建通过对北方民族的兴盛衰亡的描写对死亡进行了深入的阐释,并揭示了其独特的价值和意义。本文是从迟子建的童年记忆和她对死亡的体验,以及受亲人死亡和宗教、地域、习俗、神话等因素的影响来书写她对死亡的独特理解。叔本华说“死亡是威胁人类最大的灾祸,我们最大的恐惧来自对死亡的忧虑。”[1]无论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们命运都殊途同归,终会走向死亡,无一幸免。虽然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无法避免死亡的到来,但我们还是会一路披荆斩棘,直到最终走向生命的终点。迟子建对于死亡的叙述不仅仅是为了宣泄自己内心的压抑与迷惑,因为对于迟子建来说,她对生命的叙述像是一场生命的洗礼,她通过对自身童年的记忆和目睹身边亲人的死亡,来表达自己对于生命的感悟和对人性的深刻思考。
一、迟子建小说死亡意识的产生与发展
(一)作者童年记忆与死亡体验
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叙述和她的童年记忆以及自身的死亡体验密切相关,每个故事背后都是作者内心自导的一部电影,串联起来便形成了一部生活的巨作。迟子建那种独特清新的文笔正是由于她用她不平常的生活经历来做墨水底料。因为所处时段的不同,所以不同的生活体验和感悟导致她的文学风格迥异。这种变化主要是受其自身的情感体验牵引,因而她每个时期书写的作品都无一不在诉说着她这一时期对事物的不同感受。她的文字是她个人情感经历最无声却又最有说服力的见证。迟子建在我国最北端的漠河度过了她美好的童年时代,北极村的雪地、大木刻楞房子、外婆和湿漉漉的晚霞还有马蜂窝和苏联的老奶奶以及冰封的黑龙江和雪泥路上的马车勾勒出她五彩斑斓的童年生活。因而她前期的作品文风多是清新且充满童趣。迟子建写《北极村童话》时,那是一九八四年春天,那时候的迟子建没有太多的生活底蕴,带着满脑子的幻想和一身朝气以及对童年的美好记忆,便开始信马由缰的追忆她难以忘怀的童年生活。而后迟子建与丈夫相恋步入了幸福的婚姻殿堂,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这种婚姻的幸福在迟子建的人生路途中可谓是昙花一现,她和丈夫的婚姻只是维持了仅仅四年。丧夫的悲痛使她从幸福的天堂跌入悲痛的万丈深渊,与此同时,迟子建的写作风格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对死亡意识也有了更直接的感触。这时期的她只想用写作来抚平她内心深处的伤痛,她不愿直视残酷的现实,她把自己禁锢于浩瀚的文学世界里,让文学创作带走她的伤痛和阴郁。她在虚拟的文字世界里,用不断创造悲剧人物的方式来抒发自己内心的伤痛和哀怨,仿佛在她笔下的文字世界中没有了光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与阴霾。爱人的离世让她变得悲沉,让她的文字也充满哀怨,更让她的人生也陷入低谷。两个时期的不同生活经历造就了她不同时期创作风格的迥异,但丧夫之痛让她对死亡的意识有了更直接、更深刻的感悟。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却又高于生活。任何一个作者的作品除了与自身生活经历密切相关以外,还深受作者所处的时代、环境的影响。正是由于这一因素,迟子建所处的时代、环境也造就了其对死亡意识的构建。“我的北极村,它代表了一切,代表了我的整个生活世界,文学世界。”[2]由此可见故乡不仅深深影响着她的童年生活,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她的创作风格。而命运的打击犹如一道无情的闪电将她美好的童话世界撕的粉碎,使她深陷痛苦的深渊,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沉沦下去,她用充满晦涩的文字来诉诸她的悲苦和哀痛,使她终于走出了哀伤的牢笼。在别人大起大落的生活中,她仿佛追寻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再是童话里的少女,她已然变得成熟和稳重,即便是内心柔弱却也不向世人展露半分。但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是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曾经生活的那边土地,这份爱比以往来得更加强烈和炽热,生活虽有千百种,但一个人却有一个人的活法,这便是迟子建对生活的解读,也是她对艺术的阐释。
(二)亲人之死让迟子建对死亡产生的感悟
提到“他人之死”,我们首先想到的是迟子建的文学作品中又一个不可割舍的情结-——父亲之死。“父亲之死”始终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迟子建的小说中,从《白雪的墓园》可以看出她对死亡的感悟已从虚无缥缈的世界回到现世。这一时期她对死亡的叙述也更加直接露骨,彰显出了死亡本身的刚冷。不管是“寒冷的天”,还是“墙角的白霜”以及那“乳黄的微微炉火”似乎都在传达出作者对父亲的哀思。也许是因为北方辽阔雪原气魄的渲染,使得她不得不直面他人的死亡,也使得这种死亡的感悟来得更加直接和沉重。
又如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以一个饱经沧桑的酋长的女人视角和第一人称的口吻展开叙述中俄边地的故事,更是采用第一人称的方式来描写身边亲人的死亡。不论是刚出生不久的姐姐列娜被冻死,还是父亲林克由于雷电的死亡和安道尔被维克多的误杀而死亡……等等,这诸多人物的死亡都让迟子建对死亡产生了不同的感悟。
(三)受地域、习俗、神话、宗教的影响
东北,在我国古时候称之为营州,也称辽东,关内的人们也将其视为关外和满洲,位于中国的东北方位,因此也是中国东北方向的统称。东北地区物产丰富、民族众多、经济实力较强、地理位置优越,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拥有历史悠久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迟子建是来自东北的“极地女作家”,在她的创作中,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价值追寻和人生理想,她始终热爱书写她所热爱的这片黑土地,书写着东北地方文明的种种悲欢离合,以及苦难和诗意相交织的人生。综观迟子建的小说,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她对故乡的无比热爱。迟子建的小说善于用极具代表性的人物去描写地域独特的人文面貌,从而彰显出东北独特的地域文明。正是由于东北这独特的地方文明,使得它培育了许许多多的优秀作家。矛盾在《文学与人生中》谈到:“不是在某种环境之下的,必不能写出那种环境;在那种环境之下的,必不能跳出那种环境,写出别种来。”[3]生活为文学创作提供了素材,对于作家而言,所处的地域环境和地域文明,便是为她们创作灵感的源泉。
迟子建的文学创作除了深受东北地域特有的自然环境、人文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以外,宗教信仰也是其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在她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中,我们可以直观的了解到鄂温克族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张光直认为:“萨满式的文明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一个特征。”[4]由于东北地区独特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使得萨满文化在这里盛行,因而萨满文化对东北的影响也尤为深远。萨满教产生于民间,因而萨满宗教的“神灵创世,神生万物”观念在民间盛为流传,这一观念并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它制约和牵引着民众的心理世界、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甚至它还作为东北特有的一种民族风俗影响着现当代东北作家。这种影响不仅体现在东北作家创作的方式、构思、和审美情趣等方面,也体现在东北文学的整体形式上。迟子建所生活的北极村正是萨满教文化盛行的地方,这使她不自觉的带有“灵魂不灭论”,相信人有灵魂,并且离世人们的灵魂总是伴随在活着人的身边。在她的文学作品中,她认为生者和死者不存在永恒的隔绝,死者拥有灵魂,通过灵魂,在梦境和幻觉中生者可以和死者对话,以此种方式来传达生者和死者之间的种种相思和牵挂。正如迟子建在她的散文《谁饮天上之水》中写到“那故事之中的人死后还会回来喝水,还会在菜园中帮助亲人们铲草,在晨露出现之前再回到冥府。”[5]由此可见,萨满教的灵魂观念已经深深在其内心积淀,对其思维方式和文学创作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也使得她的文学创作流露出浓厚的地域文明气息。
(四)原始自然与现代文明的对峙
迟子建是在充满自然风光和人文风情的北极村成长的,她文学创作也是由追忆难以忘怀的童年生活开始的。北极村地处中俄交界边地,人烟稀少,静谧祥和,拥有着未经雕琢的自然风光和最为朴实的风土人情。这便是迟子建她一生所寻求的心灵归宿。她前期的作品风格清新而又明朗,充满童真和童趣,她总是采用儿童最纯真、最纯粹的视角,用充满温情和爱意的笔调和诗意的语言来书写人性的温暖和世人面对苦难的乐观心态。“我对人生最初的认识,完全是从自然界的一些变化而感悟来的。比如我从早衰的植物身上看到生命的脆弱,同时我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到生命的从容。”[6]显然,大自然不仅赐予她对生死最直接的感悟,而且还赐予她创作的灵感,并间接的影响着她的文学创作风格,成为她写作中的“隐秘通道”。
但是,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一系列外部条件的影响,使得迟子建不得不远离乡村,远离大自然,来回奔波于城市之间。城市生活使她的生活阅历和经验逐渐丰富,但城市生活也使她的创作风格和心境悄然的发生着改变。对于钟情于大自然的迟子建而言,她非常清楚现代文明所暴露出来的一些弊端,她认为城市生活禁锢了人们的想象力、阻挡了人们的行动力,会让人们的精神无处寄放,也会让人们的思想异化,这种担忧也组成了她死亡意识中的一部分。“同一模式的房屋、冷漠的生存空间。机械单调的生活内容……高科技的发展在使周围的一切变得极为方便和舒适的同时,也在静悄悄的扼杀人的激情。”[7]城市生活让她对人生有了更进一步的思考,在都市文明的压抑下,她认为现代文明丰富了物质文明的同时,却在让人们的精神文明走向毁灭。她虽生活在城市,但她却始终无法对城市认可,对城市充满了质疑和批判。都市恶劣的生存环境和残酷的生存规则让人性的丑陋与软弱暴露无遗,都市生活让他们忘却了最本真、最质朴的自己,灵魂早已抛掷脑后,她们精神空虚,内心没有寄托,也就没有可能明确而又直接的去找寻自己的精神世界。在《第三地晚餐中》将现代都市夫妻之间的种种猜疑与不信任展现的淋漓尽致,迟子建在小说中创造了一个极富象征意义的“第三地”。“第三地”极具诱惑力,充满神秘感,是很多人的渴望之地,奔赴之地,同时,也是婚姻之外的“第三者”放逐欲望和私情的罪恶之地,显然也已城市人们遭遇精神危机和信任危机的代名词。陈青就认为“第三地”会带给她愉悦感和幸福感,甚至还能够带给她内心渴望的满足感。她憎恨那些纵容人欲的一切场所,可是命运总是喜欢与人开玩笑,偏偏她最为激烈的一次恋爱就和她自己最厌恶的场所有关。结婚后,陈青和丈夫发生的许多误解都与第三地密切相关。但是迟子建并不完全相信这种“第三地”的存在,她认为陈青夫妻一类的人都是超出了人类道德底线的人,她们只顾自己短暂的寻欢作乐,却不敢直视内心最真挚的温暖。通过《第三地晚餐》,我们可以直观深入的了解到现代都市生活残酷的生活现状,以及人和人之间难以抹去的隔阂。
在她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它不仅将鄂温克族沧桑的历史变迁完美呈现在世人面前,她也巧妙地将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囊括其中。通过这部作品,她不但急切的号召人们对自己在快节奏都市生活下的所作所为进行自我反思,让人们认识到自身对大自然所作出的种种伤害,而且也流露出了她内心深处对该民族文化的深深敬意。随着科技的进步,工业的快速发展,山林的过度开发,鄂温克族不得不与森林挥手作别,向现代文明妥协,在地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交织碰撞中迷茫与困惑。鄂温克的伊莲娜是一个生活在现代文明和原始文明夹缝中的流浪人,在现代文化进程中,她离自然越来越远,精神变得空虚荒芜,自然环境的缺失导致她的精神缺失,但她却又不认同本民族的原始生活方式。可见,城市文明衍生出来的人性倒退对人类精神带来致命性的打击。迟子建对故乡这边净土的挚爱,使得她保持着人类生命原始的激情和纯真,也使得她保持着对现代文明的清醒认识。当人们迷失在现代文明的名利场中时,正是故乡作为她的精神支柱来抵御现代文明对其精神的毁灭。
三、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书写表现的死亡观念
迟子建小说中一个常见的主旨就是死亡,从身边的亲人朋友到动物的死亡等等,我们可以看出迟子建对死亡的叙述可谓是情有独钟。为什么她的作品会对死亡书写如此之多呢?这与她自身的成长环境、美好的童年记忆以及所处的地域和所受的宗教文化影响紧密相关。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直观的人生感悟串联起来便是她笔下那一个个不朽的故事,这些丰富的阅历、直观的感悟,成就了她别具一格的死亡叙述方式,也成就了她对人性和死亡的深刻思考和温情关怀。
(一)生命的必然命运
处在中俄边地的东北,人们将未经病痛折磨老人的离世称为“喜丧”。迟子建说:“寿终正寝的人的葬礼同节日一样给人以亲切、轻松之感,所以我最初领略到的死亡是有诗意色彩的。”[8]在她看来死亡是一种人性的本能,未经的病痛折磨的老人离世时没有带给人们悲哀和伤痛而是一种解脱,没有经历病痛的摧残和折磨,死亡来的非常超然平静。叔本华也曾强调死亡是生命的必然命运,在其著作中这样写到:“他(人类)也正是由此一步一步的接近那最后的、整个的、不可避免不可挽救的船沉[海底],并且是直对着这结果驶去,对着死亡驶去”[9]生命的最终归途终究是回归自然,来于尘土,归于尘土,所以,死亡就成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生命的最终结果。因此,在她的小说《树下》中就写出了人类最终无法逃避的命运。就如《树下》中七斗的姥爷,七斗姥爷的离世没有给人们带来大的悲伤和沉重,并且他在死亡还未来临之际便已经完成了他的心事,这让他对尘世间没有了惦念,因此在七斗姥爷死后,他的尸体僵硬的相对较慢,七斗的姥姥可以非常轻松的帮七斗的姥爷穿衣服,姥爷表现出的很听话,似乎他已经对这尘世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想着快一点离开,再奔向另一个地方。勒开河瘫在床上已经二十多年的老婆婆在离世后,不仅没有渲染出悲伤的情感,而且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对于老婆婆和勒开河来说都是一种超然的解脱。在知道了靳开河女人死去的消息时,似乎大家都能够接受,并不觉得很惊讶。就连葬礼上,所有人也都没有展露出悲伤的情绪,大环和二熳表现得尤为明显,不仅没有悲伤,反而还很高兴,竟然围着棺材还唱起了歌来。人们在乎的也许是离世的女人再也不能发出令人讨厌的尖叫声了,那个女人就这样彻底地远离了他们,远离这喧嚷的尘世。迟子建在她的作品中,对死亡流露出一种豁达的心态,所以她总是能很平静地书写他们的离去。迟子建说最让她为之悲戚的是祖父和父亲的离世,这是一种难以言状的伤痛,犹如噩梦般笼罩着她。因为父亲离世前的微笑,让她对死亡有了另一种解读,她认为死亡除了恐惧之外还带有一丝丝的温暖,温暖了她失去父亲的悲痛心灵。该作品提及了将近二十个人的死亡,她们的死亡场景并不是以残酷的方式体现,所以导致读者对“死亡”的直观印象也就不是很痛苦。在迟子建的笔下,读者往往会觉得她们的离世是一种免受病痛折磨的解脱,没有什么牵挂。就像七斗的母亲,七斗本以为母亲会油尽灯枯般的离世,却未曾料想到母亲会用上吊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虽然不理解母亲的做法,但而后她却解释道母亲是因为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所以才要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因此七斗的内心接受了这一事实,也没有那么伤痛了,在她看来仿佛这是很正常的,这也是生命的必然命运。
(二)死亡的偶然无常
人在浩瀚的宇宙面前显得渺小而又卑微,正如迟子建所说:“死亡走来时是那么不动声色,它扼住人的咽喉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10]我们常说世事无常,不知道死亡究竟在何时何地藏匿,因而我们时常感叹人生无常。不论是早衰的植物,还是人的偶然离世,都让迟子建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再加上她祖父、父亲因疾病的突然去世,以及丈夫因车祸而来的的意外死亡,使她对死亡的感悟愈发悲凉沉重。因此,偶然出现的疾病和飞来的横祸导致的死亡组成了她小说中的重要桥段。
以她的小说《树下》为例,小说中始终穿插着许多突然的死亡事件,而这些意外的死亡事件都是因为突发的疾病和意外的事故而导致,以此使情节缓缓向前发展,让故事得以完善。七斗的父亲因为突发的车祸而死在归家的途中,这让七斗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因为她终日期待着父亲能够带她逃离这个伤痛之地。可是父亲意外的离世,让她失去了逃离苦海的唯一机会,她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她悲惨的命运。后来姨妈一家人也因为让人枪杀而离世,导致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正是因为这些偶然无常的死亡使得主人公的命运看起来格外的悲惨,也从另一个角度有力的凸显出了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无常。
四、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意象
我们常说的意象,就是指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在迟子建的小说创作中,她将意象赋予强烈的象征意蕴,在她浓厚的死亡意识下,这些极富象征意蕴的死亡意象不仅在选择上独具匠心,就连其表现形式也具有其独特的叙述方式。
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意象集中体现在她对乡土描写中,她对死亡的叙述,多是选择一些灰色调的死亡意象,不论是她小说中的墓园、白雪以及蝴蝶和芳草,都是赋予其某种深刻寓意的死亡意象。“那里地势较高,背后有一个平缓的山坡。山坡上长着稀疏的樟子松;而坡下,也就是墓园四周却是一大片青一色的落叶松……。”[11]这便是迟子建笔下父亲安息的墓园,父亲的灵魂在此处得到安息,全家人在这里上坟时,还能从中感受到父亲的温情,母亲也正是从此处感受到父亲灵魂的安宁,便有了活下去的力量。由于受萨满教“万物有灵”观念的影响,迟子建认为人死后的灵魂还是停留在活着人的周围,随处都能够感受她们的气息。因此在她的小说中设置了大量的灵魂转换意象,她将这些意象赋予新的含义,带领读者从死亡走向再生,从而体现出她对生命的悲悯和关怀。如在《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的末尾片段从丈夫生前使用的剃须刀中飞出的蓝色蝴蝶,它不仅暗指丈夫死去后的灵魂,也在蝴蝶飞出的那一瞬间表现出了正是由于生者对死者伤痛的淡化才使得其灵魂得以了无牵挂的离去,从另一个角度也体现出了对爱情的忠贞和对生者的牵挂,温暖而又亲切。
五、迟子建小说死亡叙述的意义
“把生与死看得过分严重是人的秉性。”[12]既然死亡是生命的最终归属,既然死亡是偶然无常的,既然死亡对于无疾而终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会让她们回归超然和平静。那么我们就不必在夕阳西坠时感叹光阴易逝,也不必在长辈离世后发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惋惜,只道是“人生无常,珍惜当下。”迟子建笔下这些悲痛悯人的情怀,也正是来源于她自身的经历和她对自然、人性的思考。
(一)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
人总是在一次次挫折中成长,也总是在一次次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迟子建也正是经历了一次次的悲痛,才有了对自然更透彻的领悟。迟子建对于自然万物怀着由衷的敬畏之心,因此故乡的每一道风景总能够变成她创作的素材。在她笔下弥漫着浓郁乡村生活的大自然生活是她所向往的。在其作品《原始风景》中,她用对生命的感悟来审视人和自然的关系,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自然万物都拥有了灵性,赋予了与人一样的生命尊严。正如迟子建说:“我认为自然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我一直认为,大自然是这世界上真正不朽的东西,它有呼吸、有灵性,往往使你与它产生共鸣。”[13]她笔下的大自然带给人的是心灵的慰藉和生命的灵性,而生活在快节奏时代下的我们已经开始忽视了回归本源,对自然生态的和谐和关怀也正在减弱。人与自然的休戚相关,在自然被肆意摧毁的情况下,使我们不得不深思生命的脆弱。
(二)引发对复杂人性的思考
迟子建是一个对人性和爱持乐观态度的人,她的小说也充满温情的人性关怀,而死亡叙述也正是建立在她这种温情的世界观上。从“温暖和爱意”的视角出发,进行对死亡的叙述,引发作者对复杂人性的思考。
尽管她的小说充满温情的人性关怀,但她仍然坚持对丑陋人性的揭露。迟子建在乡村描写和城市描写上就带给我们截然不同的感受,乡村描写带给我们的多是愉悦和美感,而城市生活的叙述带给我们的则是猜疑与不信任。不论是在《第三地晚餐》中对陈青夫妻之间种种不信任的描写,还是在《芳草在沼泽》中对“我”因无法忍受工作的单调和同事之间猜疑的描写,都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心灵上的强烈震撼和黑暗中让人窒息的感受。乡村带给生命的是灵魂的慰藉和心灵的栖息,而城市却可能随时让生命遭受侵袭和杀戮。在两种不同的生活环境下,展现出了人性的不同面,从而引发了我们对复杂人性的深刻思考。
结语
以上是从迟子建小说中死亡意识的产生与发展,地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交织碰撞和迟子建小说中的死亡书写、死亡意象以及其小说中死亡叙述的意义来对迟子建小说中死亡叙述进行了分析。迟子建小说中死亡叙述具有浓郁的死亡情结,其原因来自于作者独特的生活经历,也与作者所受的宗教意识影响和地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交织碰撞有关。在其关于死亡的书写上不论是生命的必然命运还是死亡的偶然无常都体现出了迟子建对生命的悲悯和温情。在艺术表现手法上,迟子建注重对死亡意象的选择,大多选择一些灰色调的意象来构建对死亡主题的叙述,并以此种“怀伤之美”的基调来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引发对复杂人性的思考,从而彰显出她对死亡的关注与书写都是为了表现出对人生终极意义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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