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精神价值和文学价值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19 0 4一1 9 3 6)作为苏联的一位作家,他主要是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而闻名于世。尽管他一生短促,但这部作品却给他树立了永垂不朽的纪念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所以具有如此震撼人心的思想艺术力量,不仅仅是因为奥斯特洛夫斯基把他的生活经厉写了进去,更主要的是因为作家站在革命潮流的前头,对俄国经过十月革命、国内战争和恢复经济时期的历史性变革,作了高度典型的概括,真实地描绘了青年革命者的成长过程。

　　综观近两年对《钢铁》的评价，尽管分歧较大，但人们总是围绕着两个问题进行争论，即《钢铁》是否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求真);该作品是否对我们今天的社会还有教育意义(求善)，这些问题不能说它没有道理，但我们更应该关心作品的艺术性是怎样的(求美)。因为文学的本质特性在于审美性，审美的本质在于自由，而自由的本质则在于精神。人的精神成长又需经过两个阶段，即先是主体意识的觉醒，后是个体意识的觉醒，并且只有个体意识的觉醒，才能使人真正走向自由。因为主体意识的觉醒，意识着人作为主体从客观自然中摆脱出来，把社会当成对象并加以超越，由于这种超越要借助人的理性力量，而理性力量是人类应普遍具有的一种能力，由此在实践中所体现的美学风格为崇高;而个体意识的觉醒则意味着个体的人从社会中摆脱出来，把社会当成对象并加以超越，由于这种超越要借助个体的感性力量，而感性是个体的一种欲望，是私人化的，由此在实践中体现的美学风格为审丑。这诚如康德所说的，自然的历史是从善开始的，自由的历史是从恶开始的。应该说，主体意识的觉醒和个体意识的觉醒都是非常重要的。主体意识的觉醒是个体意识觉醒的前提和基础，只有受过理性启蒙的个体意识，才不至于导向动物式的个人主义;但个体意识的觉醒又是主体意识觉醒的发展和最终目的，因为说到底，“人是目的”(康德语)。可见，主体意识和个体意识的觉醒，标志着人对自然与社会的两次升华，是人的两次精神生成。因此，看一部作品是否有价值，首先要看其所展示的人的精神价值有多少，即文学作品在使人获得情感愉悦的同时，它又使人的自然性情得到多大的升华。

　　《钢铁》借助主人公保尔在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了“精神探索”。首先，表现在保尔对自由的热爱和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上。少年保尔所生活的乌克兰是一个非常黑暗的社会，沙皇的独裁、官僚的专横、商人的贪婪、教会的蒙昧、土匪的洗劫、外族的压迫，所有这些把乌克兰人民，特别是下层穷苦人民推进了苦难的深渊，因此，保尔从小便具有反抗精神。当然，保尔只是后来在电厂当学徒遇到朱赫来时，才对自由增加了一些初步的理性认识，即把自由和革命联系在一起。因此，保尔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工地上，他都能够拼死拼活地工作，作品对于保尔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抱病修铁路的场景描写，是非常感人的。保尔的一生都在真诚而执着地追求真理，寻求生活的意义。

　　其次，保尔的“精神探索”还表现在他对疾病的态度上。由于战争造成的创伤和后来艰苦的工作条件，保尔最终双目失明，身体瘫痪，成了残疾人，他不能再亲身投人到火热的斗争中去，这使他痛苦不堪，保尔甚至一度想以自杀了结自己的生命，但一生都坚强不屈的保尔最终决心要和病魔作斗争。不能干具体的体力活，他便想到可以著书立说，从事精神工作。于是，不足小学文化程度的保尔克服了文字上的困难，以及疾病所带来的肉体上的痛苦，写出了长达几十万言的长篇小说《钢铁》。和病魔作斗争，显示了保尔坚强的毅力。

　　第三，在个人情感上，保尔也在不断地探索。少年时期的保尔曾和林务官的女儿冬妮亚相爱，这是纯洁、浪漫的初恋，保尔对于这种情感非常忠诚。但这种情感的真诚和纯洁是人在青春时期所特有的。随着保尔在战争中得到血与火的洗礼，他逐渐认识到他和冬妮亚存在着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分歧，他们最终不得不痛苦地分手。后来保尔在工作中又认识了丽达，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志趣，使他们很有可能走到一起。但由于保尔当时受小说《牛蛇》中的革命者牛蛇(亚瑟)的影响，把革命和爱情截然对立起来，为了革命，保尔竟拒绝了丽达，使美好的爱情失之交臂，后来保尔对此后悔不已。最后，保尔终于找到了满意的伴侣。这表明了保尔在情感方面也是始终处在不断探索和追求之中。

　　通过以上这三个方面的“探索”，《钢铁》的确体现出人作为主体的觉醒，即不屈于自然本能的压力，维护了人在自然面前的尊严，表现了人对精神价值的追求，因此，《钢铁》确有一定的精神价值。

　　著名翻译家梅益先生早在1942年就根据英译本将《钢铁》译成中文，到五六十年代它在中国的接受达到了顶峰，有消息报道文革前它在我国畅销书中排名第六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首先，《钢铁》在我国建国以后的17年(1949—1966)间的认同和我们自己的诗学语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的中国处于提倡理想、提倡献身的时代之中，黑暗与灾难刚刚过去，整个民族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此时，具有“在结构上的宏阔时空跨度与规模，重大历史事实对艺术虚构的加入，一级英雄形象的创作和英雄主义的基调”的革命历史小说为人们接受，与此相呼应的便是一批反映前苏联革命与建设的、表现铁的人物和血的战斗的文学作品的译介，这其中当然包括《钢铁》。其次，在l7年间，由于我国国内政策的限制和引导，使文学界几乎把俄苏文学作为唯一的接纳对象，读者的阅读范围狭小，即使这样，我们选取的也仅仅是丰富的俄苏文学中的很小一部分。这一小部分恰恰叉多是被贴上无产阶级标签的作品，《钢铁》就是其中之一。因此，相似的社会历史语境，使得保尔的形象对于中国读者感到十分的熟悉和亲切，他那种对敌人无比的恨、对布尔什维克党无比的爱，以及面对各种困难无比坚韧的精神，正符合我们l7年文学创作中“高、大、全”的英雄形象的要求。

　　随着社会的转型，文学生产机制发生了变化，在市场机制下，文学由政治文化的中心走向边缘。文学话语不再是单一的，它成功地解构了意识形态的宏大叙事，于是，评判一部文学作品的时候，不再单单从意识形态的角度对其进行关照，我们开始回归文学的审美特性，提倡文学的社会性和审美性的相互对话，提出文学的社会性一定要以审美为前提。

　　其实传统的西方文学批评界一直强调内在于文学作品的艺术审美价值，即使别林斯基，这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理论的奠基人在强调文学社会性的同时，也从来没有否认文学的艺术审美作用。他认为：“艺术首先必须是艺术，然后才能够是社会精神和倾向在特定时期中的表现。不管一首诗充满怎样美好的思想，不管多么强烈地反映着时代问题，可是如果里面没有诗歌，那么它就不能包含美好的思想和任何问题，我们所看到的，充其量不过是执行得很坏的美好企图而已。”所以，文学作品要想更有效地服务于社会利益，必须要创造出富有生命力的艺术形象；作品中表达的思想应该是真正被作家所理解和把握，已经情感化、人格化的，已经被作家的审美体验所融化的思想。具有这样思想的作品，才能真正走进读者的内心世界，感染读者的灵魂。

　　而《钢铁》从艺术审美角度看又是什么样的作品呢?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是个只受过不完全小学教育、文化程度不高的人，自12岁起就开始了自己的劳动和革命生涯。凭着这样的教育水平和艺术修养写出来的《钢铁》，连斯大林也认为缺乏起码的文学知识。小说的语言较为简单，作者不具备娴熟地驾驭丰富多彩的语言的能力；小说采用的是最简单的平铺直叙的表现方法；人物形象的塑造方法也是最基本的肖像描写，或通过语言和行动来表现人物，或使用对比的方法以反面人物衬托正面人物。主人公保尔的性格一开始就基本上定型，而且自始至终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作者凭借自己的政治意念设计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英雄形象：富有敢于抗争的奋斗精神、牺牲精神、不畏艰难的乐观主义精神。然而，具有这种精神的人物并不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原创，在前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的同类作品中，这样的英雄比比皆是。显然保尔的个性不甚鲜明。

　　一部真正的经典之作，应该是丰富的艺术审美性和丰富的精神内涵的统一体，而不应该成为某种意志的传话筒，俄罗斯经典的文学作品正是这样的统一体。在这些作品中，对广袤的俄罗斯黑土地的眷念、对苦难的直面、理想的向往、肉体的欲望、精神的追求、绵延诗意的流淌、焦灼心灵的奔逃等等，都被大师们天衣无缝地糅合在一起。而《钢铁》在思想上、在艺术上显然都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意义远远超过文学作品的范围,它的影响是巨大的。它曾经鼓舞苏联士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抗击法西斯德国侵略者。它也曾经在我国抗日战争最紧张阶段和解放战争时期,鼓舞过我国青年去反抗日本侵略者,去推翻国民党反动xxx,建立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在以xxxx同志为核心的xxxx的正确领导下,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和改革开放,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今天,我们也应当从保尔身上吸取强大的精神力量,在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事业中锻炼成钢。

　　[1]汪介之.激情回望:《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中国的接受[J].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08(02)

　　[2]徐全,谢艳锋.红色经典的批判色彩——重读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J].时代文学(理论学术版).2007(04)

　　[3]赵建常.解构经典:《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重新解读[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03)

　　[4]方长安,户松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新中国“17年”的传播研究[J].广东社会科学.20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