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作为宋一代文学之胜的宋词,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宋词的流派众多,名家辈出,如柳永、欧阳修、苏轼、李清照等,创造了非常突出的文学成就。但是宋代立国之初的半个世纪,宋词的发展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直到仁宗时期,柳永登上词坛后,使得宋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柳永不仅开拓了宋词的词境,建立了宋词最初的规范,而且创建了慢词体制,发展了铺叙白描手法,促进了词的通俗化与口语化,开拓了宋词的新纪元。然而词的发展不止于宋代。现代文明的开化、多元音乐文化的传播与交流、旋律节奏的丰富等等,都促进了词的融合与发展,为流行歌词的创作奠定了一定的文化基础。林夕作为中国当代流行音乐的领军人物,其作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融入了许多现代的流行元素,其词风自成一格,是后人学习歌词创作的楷模。
柳永是北宋婉约派的“倚声家之祖”,林夕的词作风格偏重于婉约一派,但是两人对于词的创作,却又有着许多不同之处。本文将通过柳永和林夕这两位时代代表性词人的作品,论述林夕歌词对柳永词的继承与创新,希望能给当下的流行歌词创作以诸多启示。
二、艺术上的继承与创新
(一)多元的女性情感表达方式
柳永生于官宦世家,然而仕途却不平顺。1019年,经历了两次考试落榜后,柳永非常沮丧,其后他在愤激之下写了《鹤冲天·黄金榜上》一词,表达了他的心声——“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但是因此得罪了当时的最高权贵宋仁宗。宋仁宗表面上认可了柳永的“浅斟低唱”,却以此为借口剥夺了柳永的“浮名”,利用统治者的权威迫使柳永打出了“奉旨填词”的旗号。功名的失意以及统治者的压迫,对柳永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一击,无奈之下,柳永走上了“奉旨填词”的道路。
然而,正是这番经历,使柳永对女性,尤其是那些美貌而工于词赋的歌妓们产生了好感,甚至是心理上的高度认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心态,让柳永把自己和这些歌妓们放到了同等的位置上,去反思自身。他以善良、真挚的同情心去体察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妇女们,他放下傲视权贵的“白衣卿相”的架子,把笔伸向这些不被关注的心灵,把自己的作品处于一个女性的表达中,以女性的口吻来表达感情。
在《定风波》一词中,柳永运用了明白透彻的语言,以一个女性的口吻来诉说独守闺中的愁苦:上阙的“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清一去,音书无个”,细致描绘了一位女子从春天开始无精打采、郁郁寡欢的神态;下阙“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则展示了她内心的一系列想法。《定风波》运用了较为家常化的的口语,描写了这位女子在闺房中的种种生活细节,同时通过对这位女子大胆直率的心理描写,表达了她对爱情的热烈追求。“针线闲拈伴伊坐”表达的是一个平淡而又真切的日常生活场景,让我们感受到女子对日常生活的依恋和执着,感受到了她的柔弱和幽怨。柳永总是能够根据这些日常的情感体验,使得词意意蕴丰厚,“这个时候,柳永所要表达的,不是男性对女性的同情,也不是强势群体对弱势群体的怜悯,更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抛弃了种种姿态,把自己投入到生活之中,换位思考,身临其境,将自己完全化成了词中的女子的真情表露。”[]柳永正是完全进入了抒情主人公的情境之中,才能够感悟到她的日常生活,有了这份对命运的希冀和无奈的感受,从平淡无华的生活情境中认取真情。
林夕被誉为“香港第二代填词人”,他的词细腻而生动,简单而又有吸引力,能够直戳人们内心的苦楚。林夕独到的情感抒写,直接继承了柳永的女性情感表达方式,并且在继承的基础上,加入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思考以及表达,在词中发掘出更多的美感。有学者把林夕的女性情感表达方式总结成两种类型,其中一种是王菲在1995年的专辑《Di-Dar》中收录的《暧昧》所描写的热烈阴郁之美:“眉目里似哭不似哭/还祈求甚么说不出/陪著你轻呼著烟圈/到唇边讲不出满足/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越来越近却从不接触”“茶没有喝光早变酸/从来未热恋已失恋/陪著你天天在兜圈/那缠绕怎么可算短/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望不穿这暧昧的眼/似是浓却仍然很淡/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通过“暧昧”、“似哭不似哭”、“兜圈”、“缠绕”等一系列描写写出了暗恋主人公想告别、想脱身,却又觉得“天色灰蓝”“偏未晚”,这既是对当时情景的描写,也是对暗恋主人公心理的侧面描写,像极了暗恋主人公在暧昧里的纠结与其最后无疾而终的结局,让听众如暗恋主人公一般有一种求而不得却又止不住吸引的魔力。
而与《暧昧》所描写的热烈阴郁美相对的则是《红豆》的清淡细腻之美,当时,王菲与窦唯时长两年的婚姻宣布结束,林夕为安慰她,“想写一些词给她,鼓励她和我自己都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所以运用其独特的笔法轻描淡写地讲述了“去执”,讲述了如何豁达地看待事物,“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歌词中连续使用两个“有时候”,除了是对歌词旋律节奏的呼应、配合,也是在词意上鼓励王菲接受事实、放下“执念”。但是其实接受与放下之于林夕,又或者是王菲,都很难去做到,所以又有了后面的“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如果无力改变,那就豁达地去看待一切事物,表达出了女性在情感中对安稳的幸福的追求。
褪去语言的外衣,林夕作品中所表现出的或细腻或热烈的女性情感表达方式,与柳永的女性情感抒写有相承之处。他们都将自己放在女性的角度上,尝试着换位思考,细腻地刻画着女性内心的复杂情感。
(二)铺叙与白描手法的运用
柳永在词史上的一个成就便是体制方面的突破,他创建慢词体制,创造性地运用了铺叙和白描的手法,革新了词的艺术形式,启迪和影响了一代词风,使得两宋词坛从柳永开始进入了一个以慢词为主的新阶段。
北宋王朝建立后,由于城市商业经济的繁荣和市民阶层的兴起,以市民阶层为主体的勾栏瓦肆文艺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小令已经不能满足当时人们的审美需求。“这自然需要一种比小令能够涵盖内容更多的形式出现,这种‘新声’,婉转曲折,慢声多腔,富于变化,为描写景物,抒发感情增加了新的体式,慢词也就应运而生了。”[]因为小令的篇幅较为短小,只适宜于以传统的比兴手法,通过象征性的意象群来烘托、传达抒情主人公的情思意绪。但是慢词则可以尽情地铺叙衍展,所以柳永将“敷陈其事而直言之”的赋法移植于词;或直接层层刻画抒情主人公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或铺陈描绘情事发生、发展的场面和过程,以展现不同时空场景中人物情感心态的变化。
在柳永书写离别相思的《忆帝京》一词,运用口语白描的手法来表现男女双方的内心感受。词的上阙通过“辗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的“别离滋味”具体描述把相思者的情伏,毫不犹豫地表达出来;下阙转而写游子思归,“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表现了游子万般无奈的心理活动,却只能“寂寞厌厌地”,默默地去承受。最后一句“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恰到好处地总结了全词彼此相思的情意。这首词通过了白描的手法,纯用口语,流畅自然,委婉而曲折地表达了抒情主人公之间的真挚情爱。
纵观林夕的词作,不难发现他有许多以铺叙白描手法入词之作,这无疑是对柳永的艺术手法的继承。较具代表性的是写给王菲的《约定》一词,全词用了222个字对人、景、物、回忆、未来写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营造了一种悲伤的氛围。通过回忆的形式详细地叙述了一对恋人出外旅行时的见闻,开头两句“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写出了当时与恋人游玩的雀跃、轻快的心情,然后延伸到主角的敏感思绪以及对未来的畅想,“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其后又延伸到从当时一同游历过的场景到如今独自一人重游故地的悲伤,最后重复了两遍的“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又像是叙述者给自己的劝导和鼓励。
林夕用同样的手法入词的还有写给陈奕迅的《人来人往》,把其强大的叙事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把歌词当做故事一样进行详细地叙写,讲述了一个三角恋的故事,用了四组关键词“朋友已走”“情侣会走”“谁也会走”“时间会走”表示了四个阶段,相互呼应,省略了时间的描写,但是却能让听众感受的时间的变化,给人一种揪心之感。
以词体的角度观柳永、林夕的词作,不难发现二人的相同之处。林夕依循着柳永的铺叙白描手法,在词中用叙事来表达其细腻柔美的情感,这也是二人同属“婉约”一派的原因之一。然而二人做出的时代不同,让二人在利用词抒发自身情感上的句式有所不同。林夕处于现代文明不断开化的香港,外来文化和中华文化不断冲击,使得林夕在词作的创作中有更多的理解与思考,在铺叙白描的叙事中又加入了西方意识流的手法,可谓是海纳百川。
三、题材上的继承与发展
(一)感慨人生变化之作
柳永的作品中,大部分沿袭了传统的爱情题材,但是其词作中,也有一些前人很少涉及的或者从未接触过的题材,“冲破了晚唐五代词多写男女情爱与闺阁园庭的狭小范围,为宋词的声色大开建立了最初的规范,”[]其中一类便是感慨人生失意、抒写羁旅行役之思的作品。其中,《定风波》《八声甘州》《六幺令》等多首羁旅行役词,比较充分全面地展现出柳永一生中的追求、挫折、矛盾、苦闷、心酸、失意等复杂心态。
例如《八声甘州》一词,运用了写景和抒情的写作手法,通过描写羁旅行役之苦,表达了柳永强烈的思归情绪,语浅而情深,是柳永同类作品中艺术成就最高的一首。词的上阙,“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集中笔墨写景,渲染了悲秋气氛,把悲秋的景物一一铺陈,为下阙的“愁”做好了铺垫。词人在铺叙描写秋景的同时,又运用了对比和拟人的修辞手法,既反衬了秋的悲凉与萧颓,又表达了诗人怀念故乡、思念亲人的悲悯情怀。词的下阙注重抒情,写其怀乡思人的情愁,“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形象具体地再现了望眼欲穿的情景,深刻地表达了相思的凄切之情。
在现代歌词的创作中,林夕的创作题材广泛,作品众多,词作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虽然大多数词作都是如柳永的艳情词一般描述了人类的永恒主题——爱情,但是不乏有对人生变化的感慨之作,既有叙写友情变迁之作,又有讲述亲情生疏,以及个人心态转变的作品,拓宽了词的题材,这也是其词作对柳永词作的一种继承与发展。例如由张敬轩演唱的《不吐不快》一词,收录在张敬轩发行于2008年的《Urban Emotions》专辑中,该词讲述了友情变迁的悲哀,从前无话不说的朋友,却因为生活压力中形同陌路的悲凉。首先,用“也爱用整晚说杜琪峰专长揭露命途无常的道理”与“也爱用整晚畅论人家感情最后为何完结的道理”两句歌词相互对照,描述两位好友从前无话不谈,可以一整晚聊天聊人生的亲密无间的感情,然而却“难敌这纷扰世态/为理想/或求生在捱”,道出了两位好友因为生活而渐行渐远的事实。
林夕的感慨人生变化之作又有讲述亲情生疏的词作《赤子》,以及讲述个人心态转变的《再见二丁目》。《再见二丁目》是杨千嬅的代表作以及成名作,收录在她发行于1997年的专辑《直觉》中,林夕曾在公开场合讲过,“自从唱完了《再见二丁目》,他便知道杨千嬅就是他想要找的人。十多年来,他们两个好像有着同样的感情经历,林夕所有的亲身经历,都写给了杨千嬅,听她的唱片就像在听自己的故事。冥冥之中,他们两个是合二为一的。”这里就直接点明了这是林夕自身的经历,而歌词中所写到的“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到“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的变化,也是林夕自身的变化,他在学佛理之后,看待事物的眼光变得更加地开阔。
(二)反映社会现实之作
林夕之于柳永在题材上的发展还有反映社会现实之作。
作为一名香港人,林夕对香港有着很深的感情,如同许多香港居民对于香港的复杂情感一般,林夕在热爱中又带有着对香港一系列现象的批判与反思。较具有代表性的,是林夕在音乐工厂时期与罗大佑合作完成的《皇后大道东》,讲述了回归时期港人面对不可预期的未来,内心的迷茫与焦虑的心态。“歌词之中的讽刺意味明显,用‘皇后’代指大英英国,用‘同志’来指代大陆,在两方的夹击之中,林夕不无嘲讽地揭露除了香港市民‘只需身有钱’即可的心态。”[]又比如由李克勤演唱的《天水围城》一词,“围住了的血汗/围住了的跌宕/围住了当初的厚望/……谁策划这寸地尺土/人挤逼中便容易退步/要见步步行/无车票又怎去觅去路”讲述了移民政策的弊端,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以及民众们的反思。
1995年,张国荣再次出道,林夕为其创作了许多表达其心声,塑造其独特形象的歌曲,其中就有描写同性恋者的歌曲。较具代表性的是收录在张国荣于2000年发行的专辑《大热》中的《我》。(国语版的《我》)歌词以“I Am What I Am/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开头,点明了张国荣对自我的肯定,更是林夕对他同性恋身份的的认可和维护。下句的“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表明了林夕对同性爱情的看法,从爱情中得到的快乐不只是传统的那一种,任何人都不必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者感到羞耻,因为我们都是“造物者的光荣”,都要坦坦荡荡地生活,“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最后林夕以“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表明同性恋者面对传统的非议时应有的态度。林夕曾在公开场合说过,“《我》是张国荣公开自己同性恋身份的一首歌,是一则勇敢的独白宣言。”同性恋作为非世界主流的性取向,时常被取笑、被讽刺、被歧视,《我》就是林夕对传统批判者的回击,同时,通过这首歌,林夕隐晦地折射了这一现状,让更多的人意识到了同性恋者被边缘化的现象,我们也需要去反思为什么社会环境如此排斥同性爱情,正是因为社会占主导地位的传统男性气质对边缘性男性气质的排斥,导致同性爱情不被大众认可,被边缘化。
四、语言上的继承与发展
(一)俚俗语言的运用
柳永在宋词革新中的其中一举,便是对词的语言表达的创新。与晚唐以来的其他文人不同,柳永并没有简单地从书中提取一些华丽、高雅之语言,而是充分运用日常生活中会使用到的俚语、俗语来入词。“例如有,‘恁’‘争’‘咋觉’这类副词,‘我’‘你’ ‘伊’‘自家’‘伊家’‘阿谁’这类代词,‘看承’‘认得’‘都来’‘抵死’‘消得’这类动词,柳永词都反复使用。”[]柳永运用这些极其富有表现力的俚俗语言入词,就像是人们的日常对话一般,让人感觉非常地亲切有味,更容易去理解接受。当时“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的场面,与柳词语言的通俗化不无关系。
柳永根据词调声情的要求和内容的需要,为了适合市民群众的口味,大胆吸收市井语言入词,有通俗、明白的一面。例如《驻马听》一词,塑造的是一个温柔多情而非大胆泼辣的市民女子,为切合这位主人公的口吻和身份,全篇的用语通俗易懂。其中,“奈何伊”“恣性灵、忒煞些儿”等等,运用了通俗化、口语化的词汇,符合人物个性、性格和心理特征,成功展示了她的内心境界,表达了女子对爱情的热烈追求,又有冷静理智的思索,反映了市民女子的多面性。而词中的人物也因为这样的语言变得生动起来、呼之欲出。
在现代流行歌词中,林夕也将这些俚俗语言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如“我”“你”“他”“他们”等代词,从林夕的《任我行》、《北京欢迎你》、《你们的幸福》这些标题就能够看出来,这些口语化的词语、句子让听众更能去接受,去理解、回味。
内容上的通俗性也是林夕词作传唱度高的重要原因之一。由林忆莲演唱的《至少还有你》,“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已/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和“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两句歌词,运用较通俗化、口语化的语言,写出了两个人相爱时的真挚感受,同时也是大多数听众对于爱情的强烈心声,唱出了世人对白头到老、至死不渝爱情的渴望。又如红遍大江南北的《十年》一词,经由陈奕迅的演绎,唱出了时过境迁之后,人们面对一系列变化时内心的的苦涩与辛酸,林夕运用了悲苦的歌词意境,直戳人们心中的苦楚,通过十年间的无论是生活上的变化还是心境上的变化,劝导自己或者听众朋友们放下过往的执念,重新出发。林夕的词作之所以通俗性强,传唱度高,不仅仅因为他能道出听众们关于爱情、生活的心声,让听众们仿佛身临其中,感觉自己就是歌词中所描绘的人,更多地是他能够通过歌词去开导听众,治愈人心,其实这何尝不是林夕对自己的开导呢?生活压力、失意爱情,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状况,但是林夕却可以通过自己的遣词造句给予人们安慰,抚慰人们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二)朦胧隐晦的语言风格
在歌词的创作中,除了对俚俗语言的运用,林夕还创新性地加入了现代诗手法、意识流等语言技巧,使其词的语言风格发生转变,表现出一种朦胧美和隐晦的审美感受。下面是他的《催眠》一词: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第二口蛋糕的滋味/第二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好美”“第一次吻别人的嘴/第一次生病了要喝药水/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第二次吻别人的嘴/第二次生病了需要喝药水/大风吹大风吹爆米花好美”(王菲《催眠》)
词中的“味”“慰”“泪”“美”等包含ei的韵脚的字以及“谁”“回”“嘴”等包含ui韵脚的字,首先对应了现代诗中韵脚诗的体裁要求;其次,词中的“蛋糕”“玩具”“冰淇淋”“爆米花”“药水”“大风”等意象,描绘出生命中不同阶段对感情的不同体会,运用“第一口蛋糕”“第一件玩具”“第一次吻别人的嘴”“第一次生病”与“第二口蛋糕”“第二件玩具”“第二次吻别人的嘴”“第二次生病”这一连串序列词,分别叙述了不同年龄阶段的不同事件,省略了对时间的详细描写,直接用最直观的感受来表达人生的变化。林夕在王菲《Di-Dar》《浮躁》《玩具》等专辑收录的歌曲都是以意识流为主导,主题意旨不明确,这种写作方式使得林夕的词作意象变得隐晦,词作语言形成了凝练、含蓄、跳跃性强的特点,具有非常朦胧的意境。林夕的朦胧隐晦语言风格也直接影响了当时填词界的语言风格的改变,由许冠杰式的通俗化口语化的歌词、顾嘉辉式具有古典韵味的歌词转变为林夕式的朦胧隐晦风格。
五、结语
从以上几个方面的分析可知,林夕的歌词作品是在柳永的词作基础上向前发展的,词的本质特征决定了柳永与林夕二者在艺术上、题材上以及语言上的共通性。林夕通过对柳永词的继承和创新,直接影响了两岸三地几个时代的人,成为华语流行乐坛的一大特色,使得华语乐坛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艺术上,他运用多元的女性情感表达方式和铺叙白描手法,以叙事细腻地刻画出女性内心的复杂情感,大大地增强了词的美感;在题材内容上,林夕在继承了柳永的艳情词作的同时,加入了更多自己对当今社会的思考,并且将一些社会问题填入自己的词作中,如反映社会现实的《我》、《皇后大道东》,感慨人生变化的《赤子》、《再见二丁目》等,令现代歌词创作不只是局限在情爱方面,拓宽了现代歌词的词境;在语言上,运用俚俗语言,让歌词变得口语化、通俗化,提高了作品的传唱度,创新性地运用朦胧隐晦的语言风格,是当时华语乐坛流行歌词的一大跃进。
但是,受商业化经济的影响,许多作词者的文学功底不强,歌词的文学性不高,导致许多歌词作品良莠不齐,林夕便是其中的一个例子。他的创作非常多,在短短二十多年间,创作的词作高达四千多首,大部分词作是迫于唱片公司和朋友的压力写出来的,没有太大的文学参考性,甚至有一些审美低俗的作品。但他对柳永词的继承与创新的成就是主要的,正如乐评人冯礼慈先生所说,“待我们在一二百年后再回首,能够代表香港这一时代的歌词文学创作,被大家所认同的,必定是以林夕为首的、充满现代意象的歌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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