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京华烟云》中的民俗文化

摘要

民俗文化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是中国人创造的一种生活文化和生活模式。《京华烟云》描述了人生仪式、家族风尚、语言习俗等传统民俗事象。人生仪式中的婚嫁礼仪表现当时传统婚嫁民俗特色，是和现代西式婚礼截然不同的。三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家族风尚，各有特色，也因此造成三家各异的性格品行。语言习俗则体现了地区的区域性，发挥着娱乐教育的功能，也能反映地区性格。也因社会变革的原因，一些民俗内容发生变迁。由民俗的变与不变，展现出了近代民国时期民俗文化和社会生活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变化。对民俗叙述作用进行深入分析，认为中国民俗具有积极作用。民俗对民族有传承和发展的重要意义，思考民俗这一传统文化在文化交流和商业发展的影响，促使人们看到民俗的重要性，也尽量在发展中保留和传承原汁原味的民俗文化。

关键词：《京华烟云》民俗事象民俗叙述民俗影响

《京华烟云》作为林语堂先生用英文写成的一部关于中国现实生活的长篇小说，其篇幅巨大，由“道家女儿”、“庭院悲剧”和“秋季歌声”三部分联合而成，被西方誉为“现代的《红楼梦》”。它的成就，亦如林如斯所书“其中有佳话，有哲学，有历史演义，有风俗变迁，有深谈，有闲话，加入剧中人物之喜怒哀乐，包括过渡时代的中国，成为现代中国的一本伟大小说”[1]。

小说大体情节都是以围绕家常理短发展，但它作为一部把中国传统文化介绍给西方的文化小说，其中也是在细微之处凸显出传统的民俗文化。小说以北京城作为故事发展中心，书中在字里行间穿插了大量的中国传统民俗，如哲学思想、民间故事传说、衣食住行风俗，风俗的变迁等，诉说着中国的文化，充斥着浓厚的文化气息。将中国传统文化通过老北京文化的展现，让读者领略到当时社会风俗民情，彰显中国数千年的文化面貌。

一、传统民俗文化事象

中国自古以来都注重礼仪教化，在教化中，民俗起的作用更是不能忽略，所以对于民俗事象的重视历史悠久。《礼记•淄衣》曰“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汉书•董仲舒传》“变民风，化民俗。”作为民俗事象的民俗概念早已出现。“民俗，简单说就是民间风俗习惯，是人类社会长久形成的习俗惯制、礼仪、信仰、风尚的总和，是社会约定俗成的民间生活，文化模式。”[2]。它“以非正规、非官方、非书面的形式保存和延续”[3]。

中国传统民俗以丰富多彩的形式传承发展，千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中国国人的民族性格和生活方式。《管子•八观》有云“入州里，观习俗。”可知，要了解一个国家或民族，首先要从他们的地方民情风俗入手。《京华烟云》作为介绍中国文化的小说，将北京城民间的生活各方面描绘细致，如人生仪式习俗中的婚丧嫁娶和诞寿，家族习俗中的父慈子孝和家庭教养，还有其他方面的占卜禁忌、岁时节令、衣食住行等，使读者在阅读时清晰的了解中国传统文化。

（一）人生礼仪习俗

“人生仪礼是指在一生中几个重要环节上所经过的具有一定仪式的行为过程。诞育礼、成人礼、婚礼、丧葬礼、祭祀礼仪是中国传统社会贯彻人生的五大礼仪,也是我们主要考察的传统人生礼仪类别”[4]。从呱呱落地那刻起标志着新生命的诞生，而丧礼上的丧钟则是生命的终结。人的一生中都会经历不同阶段的仪式洗礼，标志着人生进入不同的阶段。在《京华烟云》中，关于人生礼仪的描写也是主要以婚俗和丧事较多。

1.婚嫁礼俗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闹出笑话。”婚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大礼，男女结合，建立家庭，使家族得以延续和发展。小说中关于婚嫁民俗林语堂进行了多次浓墨重彩的描写。

（1）正统婚俗。民国时期正统婚俗模式包括“保亲”“合婚”“放定”“陪奁”“迎娶”五个步骤，与最古老的婚礼模式相比有所简化。古代婚俗模式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六礼，民国婚俗在内容上是把“问名”、“纳吉”“请期”结合成“合婚”，将“迎亲”的送嫁妆单独出来，变成“陪奁”。在其他的步骤上相差不大。其中体现民国时期正统婚嫁习俗的是木兰的婚礼。木兰的婚礼可是全文婚礼的重头戏，场面描写细致和气氛最为热闹。木兰的婚姻是在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婚姻制度下定的亲事。在小说中的第十七到二十一章，就断断续续地叙述了一个传统婚礼的过程。中秋过后，曾先生和曼娘亲自来到姚家和姚家提婚，双方父母同意后，交换“门户帖”完成保亲。在婚礼举行前，曾家向姚家送“龙凤帖”合婚，交换男女八字，找星象家傅先生测命型。以卜门户是否相配，谓之合婚。姚家同意后，开始张罗迎亲事宜，如装饰布置新房、送喜帖、雇佣戏班子和唱大鼓艺人、安排花轿、置办筵席、请迎亲乐队等事宜。书中关于放定没有细说，大致只知道曾家在合婚后有送礼物给姚家。陪奁就是嫁妆，木兰的嫁妆分装七十二抬，有金银玉首饰、文房四宝、古玩、绸缎衣裳等等。婚礼前一天，抬女方嫁妆进门。出嫁当天，新娘按风俗要哭嫁。迎娶是新郎带着迎亲队伍到女方家接新娘回家。只是书中迎娶步骤也是一掠而过，就写到宴席的场景。宴席时新人向客人敬酒；宴席后闹洞房，当地有个“逗新娘”的风俗。婚礼下午新郎新娘饮“合卺酒”。婚后第二天，新人要向婆家亲戚敬茶，晚上男方宴请女方全家，叫做“会亲戚”。婚后第三天，新娘回门。回门是新娘和娘家少女生活的告别，以后以另一种身份在婆家生活。回完门，新人的婚姻关系被人认可，繁琐复杂的新婚过程才算结束。

（2）特殊婚俗。除了按照的正常传统婚俗步骤的婚礼，还有一种传统婚俗中怪异的婚礼形式——冲喜。在家中有人病重时，用办喜事(如迎娶未婚妻过门)等举动来驱除所谓作祟的邪气，转危为安。双方定亲后，如男方突患重病。经双方父母商定，提前择吉日迎娶称“冲喜”。一些前期的程序步骤可以快速进行或者忽略，直接定亲拜堂。拜堂礼仪依旧，如新郎卧病不起，则由其他人代替新郎拜堂。这种婚配，有时候男孩尚未定亲也可以马上定一家女孩直接结婚，省略定亲一步。这就是冲喜与传统正常婚礼的不同。

曼娘和平亚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有婚约。但是后来平亚因得了急症，危在旦夕。无奈之下，曾家就让曼娘和病态严重的平亚匆匆忙忙的完婚，借用喜事来冲掉不好的运气，驱除渐渐临近的死神，希望平亚转危为安。他们这种婚配就是中国传统婚俗中的“冲喜”。因为是匆忙的定日子成婚，所以正常的保亲、合婚是没有的。只详细写了新娘出嫁前“绞脸”和男方送聘礼和姚家人添妆的细节。婚礼进行过程也算花了较多笔墨，只是平亚卧病在床，不能拜堂，新娘只能独自到曾家祠堂拜祖先牌位，跪拜父母；掀开头纱也由新郎母亲替代，连“闹洞房”的习俗也免去了。冲喜婚俗在男方重病特殊情况下都会尽量从简，靠运气能不能让病人起死回生，赌赢了婆家会把新娘当恩人般对待，赌输了女方守寡终身。在曼娘冲喜之后，还是没能将平亚从死神处拉回来，曼娘最终以处女之身守寡终身。冲喜在现在看来就是一种旧时迷信风俗。这一迷信风俗在传统中国社会中扎根生长和不断传承，突显了中国民众一种信奉巫术的思维方式。

小说中也还有其他的婚礼描写，如莫愁与立夫是中西结合的婚礼，体现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与结合。而环儿和陈三的结合就没有按照传统婚俗步骤，直接现场证婚、拜天地、入洞房。但曼娘和木兰的婚礼是最能把传统婚俗体现出来的。

2.丧葬礼俗

婚礼是人生另一段生活的开始，那么丧礼则是一段人生的结束。古时候，民众都相信人死后灵魂不死，只是到阴间继续另一个人生。“当一个人走完他的人生旅途，最终告别社会时，他的亲戚友人要为他举办丧葬仪式来哀悼、纪念、评价亡人、寄托哀思”[5]。丧葬仪式也是一个人在世间最后一个人生仪式，所以人们很重视丧葬仪式。

传统葬礼中有停尸、报丧、招魂、送魂、做‘七’仪式、吊唁、入殓、丧服、出丧择日、哭丧、下葬等仪式。仪式多而且还繁琐。民国时期北京刚刚从封建的统治中脱离，丧葬礼仪习俗任保留强大惯力。主要是青年人更多倾向于婚姻和婚俗的革新，老一辈人则依赖遵循传统，民间葬礼多延续旧制，其中的步骤繁还是简，由各家经济条件决定。

在小说中有大部分人物的结果都是死亡，有些较为详细有些一笔带过。所以丧礼这个民俗事象可能出现多次，作者却是会抓住重点场景叙述。较为详细的是曼娘父亲的丧礼。曼娘在葬礼时要为父亲守丧七七四十九天，亡者家属要隔七天举行一次道场超度，这就是“守七”。它是中国丧葬文化中的一个重要习俗。在这四十九天的丧礼中作者用简洁的语言描述了设供桌、设祭坛诵经、守灵、穿孝、开吊等一系列仪式。文中写到“在开吊的那天，许多客人来吊祭，一定得有一个男人接待客人。最要紧的是客人在灵前行礼的时候，棺材旁边儿要有人还礼”[1]。这“开吊”的仪式是丧葬仪式里最讲究排场的仪式。

　（二）民间家族风尚

家族是以文化的载体而存在。喻本伐在《千年民俗文化》的相关论述中认为家族这一民俗意象涵盖了很多内容，如家谱、家法家规、家风家教、家族称谓、姓氏、取名等。其中体现家族精神的就是家族风尚，家族风尚又称家风。“家风是指一个家族、家庭的传统风俗习惯，是在家长（家族、家庭管理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影响下自然形成、潜移默化的传统习惯和生活作风”[6]。家风家教可以影响人的性格、处事方式和一个家族延续发展。

《京华烟云》主要写了姚、曾、牛三个家族，但也涉及到孔家、孙家、冯家等家族，可以说是一部“家”的小说。虽然互有联系，但是单章却以一个家族单独叙述，所以家族与家族的区别就更能形成差别。小说中主要谈及的家族内容是家族文化性格与家教家风和取名。

1.家族文化性格与家教家风

小说中主要的三个家族都具有自己的家族风尚和文化特色。首先，姚家代表道家文化，姚思安是一个沉醉黄老之学的知行者，性格平淡安和、淡泊名利、顺其自然。他的道家思想也影响到女儿木兰。木兰随遇而安却不随波逐流，尽管她的身躯受世俗约束，但她依旧是心和思想自由的“妙想家”。曾家是儒家代表，曾文璞是旧时官僚，是“刚强坚定的儒教信徒”，在家对待妻儿，恪守“三纲五常”，竭力保持自己在家中的威严。曾家的规矩多，儒家思想规范下教出的孩子也是一板一眼的。牛家是非道非儒，牛思道、牛太太、牛怀渝、牛素云都是反面人物。伦常败坏、道德沦丧、利欲熏心是他们共同的性格特点。不同的家族教育就能在截然不同的家族体现不同的影响，小说最后木兰一家在乱世安然生存，牛怀渝做了汉奸，坏事做尽，与妻儿离心离德。

2.取名寓意与家族思想态度

除了家风家教的描写，书中还有就是取名的叙述。姚思安为姚家姐妹取名木兰，是要她如花木兰一样果敢坚韧。莫愁，像莫愁女般不向命运屈服，坦然面对生活；目莲，取自地藏菩萨俗名，因曾入地狱救母，有孝顺父母之意。木兰的儿女名字都是木兰自己取的。女儿叫阿满，是唐朝诗人白居易女儿的名字，也寓意着圆圆满满。儿子叫阿通，取自“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粟”。曾夫人叫玉梨，这个名字意思是老想梨，是木兰向婆婆表示敬意，有孝顺的意思。立夫儿子取名为肖夫，有“有其父必有其子”之意。名字在人的生命中具有重要意义，刻下了文化观念也留下家族烙印。可以说父母为孩子取的名字，凝聚着父母对孩子的殷切期盼，隐寓着不同的情趣、抱负和追求。

从《京华烟云》家族命运起伏中可以看出“家族文化性格的先定性不仅保证了家族整体形象的稳固性，而且能网络化地囊括社会生活的内容”[6]。取名也能反映父母或家族的思想态度。所以，我们可以通过不同时期家族风尚文化的传统可以侧面了解某一时期的社会情况。“家族风尚”这民俗事象应该继承和发扬。

（三）语言民俗

语言学家索绪尔指出“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常会在他的语言中有所反映，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构成民族的也正是语言”[7]。所以“语言民俗”指“通过口语约定俗成、集体传承的信息交流系统。它包括两大部分：民俗语言和民间文学”[8]。广义的民俗语言指民族语言和方言，狭义的民俗语言指俗语、谚语、酒令、歇后语、谜语等套语。民间文学又叫口头文学，其文学形态有神话、民间传说、民间故事、民间歌谣、民间说唱等。这种听得见的口传形式的民俗事象，是民众在长期生活中自然而然地形成，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信仰教育娱乐等多种功能。

1.民间文学

民间文学又叫口头文学，是在民间流传的，它并没有固定的书面记载，口耳相传靠记忆传承的文学。它所代表的是当时人们的语言程度以及体现的社会状况。它的特征有口头性、变异性、传承性、集体性，，四个特征相互依存互为影响。总之，民间文学是一种有浓厚传统性的文学现象。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受地域条件、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影响，民俗文化内容和形式在不同地域上呈现出不同特征。老北京作为《京华烟云》故事发展的地点，老北京的一些民俗和其他地方性文化有着明显的区别，小说中的语言民俗也蕴含着老北京的韵味。《京华烟云》中，林语堂多次描写了中国民间的歌谣、传说、故事等，极大丰富了作品的审美空间。小说第十章拿来讽刺牛思道和“马祖婆”牛太太的歌谣：

“黄牛扁蹄，白马得得。牛马齐轭，百姓别活”[1]。“好牛不踏后园地，好马不吃门前草，摇钱树下，吃个肚皮饱”[1]。这样的歌谣都是当地百姓自编的，用来娱乐和讽刺牛思道贪钱。虽然是小说里的歌谣，没有史料价值，但也能说明百姓苦中作乐的性格和在从其中看出当时社会官僚阶级的腐败，世道艰难。小说第十二、十三章讲述安门大街北端钟楼“大铜钟”、北直门外“高亮桥”和秘魔崖“水藏龙”这三则北京风物传说，是民众对当地名胜古迹来历添加神秘性的解释。这种增添传说解释是每个地方对古迹来历惯有的思维方式。小说第二十二章，直接讲述北京城里典型的XXX“遗弃者”的故事，是一种对当时当地时局情况的直接反映。这些语言民俗都是能体现一个地方文化特色的重要口头资料记录。

2.民俗语言

“对普通话的形成有重要贡献的北京话，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约定俗成的民俗文化”[9]。作为一个文化古都，最能反映老北京文化的是北京方言。北京话以“儿”化音最为特别，一些字的韵母因卷舌动作发生音变，最明显的特征是原来两个音节的两个字，儿化后变成一个新音节也就改变读音，表现出了独特的音韵美。《京华烟云》中的儿化音现象也是贯穿全文，像文中提到的腊八粥材料的描写“用黄粘米、白江米、红小枣儿、小红豆、栗子、杏仁儿、花生、榛子仁儿、松子儿、瓜子儿，跟红糖或白糖一起熬”[1]。除了这一段典型的描写，在其他篇章语句中也时而夹杂着北京话的儿化现象。语言是要读出来才有韵味，作为一部小说，《京华烟云》表达出来的儿化就略显苍白，所以我们只能从书面中看到北京话里有许多儿化音现象，看书都是很多儿字。只是可以结合书中和现实里的北京话，就能明显的感觉到北京话给我们一种“痞”、“油”和很接地气的印象，我们可以从中体会到老北京日常生活说话的模式和生活态度。

二、中西碰撞下的民俗变迁

民国时期是社会大发展大变革时期，处在一个过渡的状态，所以时代和思想在变，传统的民俗也在变。这种变化不仅是西方文明影响，还有中国内部因素影响。当时把改良风俗和政治改革结合，服饰、发饰习俗的改革作为推翻清朝的象征，致力于营造一种新的社会风气。社会新思潮提出“戒缠足，兴女学”，为风俗的变迁提供思想基础。

《京华烟云》故事发生背景选择的是晚清末期过渡到民国这一历史上最为复杂、动荡的时期。这一段时期西方的商品和西方的文明涌入中国，与中国传统文化碰撞交流，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改变了保守的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思想。林语堂对中西文化了解甚多，习俗的改变自然能感受到。在小说中关于民俗习俗的叙述也会随时间的变迁而改变。

（一）服饰和发饰：服饰多样化、发饰“剪辫”

《京华烟云》中对服饰、发饰衣冠着墨不多，但依然能够在只言片语中看出民国服饰的变迁。晚清到民国时期的服饰更趋于多元化。小说开头还是晚清，描写的女子服饰以传统服饰为主，主要大褂、裙、裤、坎肩，穿着一般是上穿褂子，下穿裙或裤子。传统的女子服饰都是比较宽，比较保守，不会突出女性身段曲线，如珊瑚的服饰描写“身穿一件桃红的短褂子，宽大的袖子，镶着三寸宽绿色缎子的滚边儿”[1]。随着时间的推移，服饰款式和细节发生变化。“上身穿的是乳白色的丝绸的褂子，极细瘦的袖子，鸭蛋青色的厚棉缎裤子”[1]。这时的服饰由宽袖变为窄袖，成为一种服饰时尚。这时男性的服饰以长袍马褂搭配坎肩，留辫子为主。

到民国时期，受西方文化影响，社会风气日渐开化，女性的服饰观念也发生改变。女学的兴起，出现了高领衫袄和黑色长裙搭配的学生装，“她留着短发，穿着白上衣，黑裙子，长得刚过膝盖，完全是当时女学生的装束”[1]。这种学生装做了收腰处理达到凸显女子的曲线，款式颜色简便，打破传统服装沉重、保守的样式，彰显当代学生自身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和独立人格。同时，改变了人们对传统民族服饰的审美观念，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新一代学生的风采风貌。

新式的旗袍也是在这个年代开始盛行，和旗袍一起盛行的还有代替传统肚兜的乳罩。一改旧式旗袍宽大、直筒、垂直盖脚的臃肿样式，流行收窄腰身和袖口，根据个人喜好长短不一、高领低领时变的新款旗袍。小说提到“这时候儿，中国女人忽然不穿褂子裙子了，改穿旗袍儿……使她的身段完全改观……特别引人注目”[1]、“……穿的是一件鲜艳的海蓝色旗袍儿，……今天她戴了奶罩儿，可以说当时是最时髦的东西”[1]。从这两段描述可知，当时传统的服饰融合西方元素，改宽松厚重变为修身轻巧简便。

这时候男性服饰和发饰都有明显的变化，得益于剪辫易服的风潮。在清朝时期满人强迫汉人留辫子，在当时留辫子是判断汉人是否臣服清朝统治的标志。还有当时推翻清朝统治的革命党人也是剪了辫子的，这是思想进步的一种表现。在清朝灭亡后，还留辫子的人都会贴上封建的标签。所以男子纷纷剪掉封建标志的辫子，也标志中国人向西方学习的决心。男子要剪掉象征旧制度旧社会的长辫；上层社会和先进男性开始流行和追求穿西装、系领带、戴怀表、穿皮鞋，但一些守旧的人还是穿传统的长袍马褂，试图维护他们旧的封建制度和封建传统，试图维护他们封建思想和面子。

种种服饰的描述，都能看出民国时期的服饰在改变，在向现代化改变，在处于一个传统到现代的过渡时期。

（二）婚姻与婚俗：婚姻自主，婚俗西化

中国传统的婚姻步骤多而繁琐，到民国时婚礼就简化了许多。受到西方自由思想的影响，流行反对包办婚姻、婚姻自主、自由恋爱的风气。《京华烟云》中的素丹追求自由恋爱，追求自由的婚姻，第一次自主婚姻失败，重新开始另一段恋爱和婚姻，再次得到幸福。突破了“一女不侍二夫”的传统思想。文中环儿和陈三的婚姻就是最典型的自由婚姻。他们的婚姻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庄重的婚礼过程，只有哥哥立夫做见证，宣誓结为夫妻。

随着思想的变化，传统的婚俗也受到影响。小说里详细的婚礼有三次，其中曼娘和木兰的婚礼是最传统的婚礼，但相比更为古老的婚俗，她们的婚礼仪式也有所简化。莫愁的婚礼是亦中亦西的婚礼。她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举行中式的婚礼，有中式的洞房；但她的婚礼在饭店举行而不在家中举行，新娘新郎穿西式婚纱礼服和西装，有伴郎伴娘花童，在婚礼上还弹奏西方结婚音乐。这种中西混合的婚礼模式简化传统的婚俗流程和删除了传统婚俗保守僵化的部分，又加入西方浪漫的元素，这是婚俗变迁最大的优点。

　三、民俗叙述的作用

《京华烟云》中对民俗事象的叙述是作者有意为之的。通过小说中穿插民俗叙述，扩大了文学作品在文学上的功能，加强了文学作品中文化、社会方面的功能作用。就小说中的民俗叙述看，其功能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文化传播功能

林语堂是一位深受中西文化影响的作家，他的很多作品都是想要把中国文化介绍给西方认识，借助小说写作加强中西文化的沟通交流。他自诩“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以书籍为媒介，把地道的传统文化展示给西方世界。小说除了向外介绍、传播了中国文化，也在中国传播、加深了对传统文化的了解。

《京华烟云》中有着不少民俗、思想、生活等方面叙述，确实是向世界展示真正的中国的优秀作品。小说通过人物生活的轨迹，描摹了中国山川美景、民俗风情。将中国传统文化浓缩在老北京城的日常生活里，将地地道道、底蕴深厚的中国描述得细致且精准，表达出浓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地域文化特色和民俗风情。

（二）文化教育保存功能

民俗文化作为民众创造的“生活文化”，与当时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环境、民风世态、宗教信仰、民间艺术息息相关。有形的民俗文化可以以实体实物来保存，但一些口头语言或节日岁时等无实体民俗，只能利用其他形式记录保存，像影像资料、书籍记录。以后也可以拿来教育后世子孙传统的认识、学习、了解民俗文化，不至于让民俗在滚滚前进的时间长河中消逝。

在《京华烟云》叙述中就有很多关于民俗描写的场面，像婚礼时，新娘要“绞脸”、用秤挑盖头等婚礼习俗；匪帮信仰齐天大圣，要焚香拜佛龛、天地的信仰行为；中秋节“持蟹赏菊度中秋”，晚宴后玩“折桂传杯”的风俗传统，除了中秋之外，还写到了端午、腊八等传统的节日。虽说部分民俗叙述不尽详细，但是也是对民俗进行了记录保存。

好像现在，我们很少进行中式的婚礼，“绞脸”“掀盖头”这种习俗也很少遇见，更加不会仔细的按照传统的婚礼步骤去进行婚礼的布置。对于一些节日是越过越简单，传统风俗被渐渐遗忘。有了一些书籍、影像媒体的民俗资料保存，传统民俗不会轻易的掩埋在历史中。

（三）文化批判功能

民俗是民间百姓生活的产物，在长期发展演变中，中国传统民俗内容和形式有精华也有糟粕。“中国传统民俗是一种包含了多元价值的文化复合体，其中既沉淀着历代民众的生命体验与生存智慧，又挟带着种种与现代理性相背离的负面文化因子”[10]。林语堂小说中部分民俗的叙述，体现了文化批判的功能，批判中国传统民俗中的负面、糟粕的文化因子。

小说中，木兰对桂姐和曼娘的小脚心之向往，觉得小脚很美很优雅。在她尝试裹脚的痛楚后，决心不再裹脚，甚至希望能长成男子的脚。缠足是中国一种社会陋习，它损伤女子的身体，造成现代意识中的残疾现象；把女性困在闺阁之类，还严重压制了女子的自然天性，造成女性忧郁性格。林语堂借木兰的缠足痛楚体验，先扬后抑地否定会和批判缠足这个陋习。小说中还存在一个反理性的陋习，就是曼娘的“冲喜”。“冲喜”在中国盛行，在中国社会合情化，人们根本不会去想它违背人性的一面。曼娘为爱情“冲喜”，最后的结果是年纪轻轻抱着一段逝去的爱情困在深院守寡一生。在讴歌赞美了曼娘爱情的同时也批判中国传统民俗中腐朽的成分，那假如是被迫冲喜的女子，只能成为婚姻的牺牲者，被毁一生。对这两种社会陋习，林语堂在小说叙述时批评的意味是不容置疑的。

（四）文化审美功能

民俗伴随现实生活而出现，民俗文化都会有教育、娱乐、规范、维系等功能。当作家在文学创作中把民俗事象变成文学符号来叙述，那民俗就作为审美对象，读者对民俗形成自觉审美过程，那民俗就具备审美功能。至于民俗审美的价值，则可以从民俗的感性形式和内在意蕴寻找。

《京华烟云》中所展示的款式各异、独特花式和色彩的中国传统服饰最能给人以强烈的美感，还有建筑、饮食、婚俗等以物质形式存在的地域性民俗，体现出典雅、古朴的美学色调和渲染地方风采，突显独特的审美价值。而信仰、禁忌、节日等这类民俗，它们都有保平安、祈福、驱邪的内容追求，它们在精神层面满足民众的精神和心灵的审美需要。游艺杂艺民俗则是可以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看待，表演形式多样和道具、程序繁多，更具有观赏性，符合人们在感官上的审美特点。越是细致的审美叙述，越是显现出浓郁的时代气息；越独特的民俗描述，越能拉近读者与作品的距离。

　四、民俗文化的影响和意义

（一）对中西文化交流的影响

作为一个文化多元发展的时期，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交相辉映，社会进入新旧交替、新旧杂陈的状态。《京华烟云》中除去上文提到的服饰、发饰、婚俗、婚姻的变迁，社会中还有像娱乐、住行、饮食民俗的变迁，只是稍微提及。从小说折射到现实社会中，这些民俗和民俗的变迁会给社会带来哪些影响呢？

西方先进思想的传入，影响了大部分先进知识分子，让人们接受到新观念，摒弃传统制度和传统文化的落后、腐朽的内容，改变陈旧的生活陋习，学习一些西方文明的生活习惯，提高国民的素质，促进后世的社会和文化的发展。

民国的女性服饰各式各样，变化莫测，让人眼花缭乱。这种现象实际透视了女性审美情趣在受到长期的压制后，极力宣泄内心爱美欲望。服饰的变迁，能够在保存传统服饰，添加西方展现美的裁剪工艺元素的同时，消除保守观念和释放女性爱美的天性。这是一种社会进步的表现，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表现。

民俗和民俗的变迁带来最直接的是好处是保留了传统精华的部分，剔除腐朽陈旧的内容，同时增加了优秀外来文化的影响；不好的方面就是改变了最传统最古老的传统民俗，破坏了民俗内容的原汁原味。随着社会的发展，某些曾经存在过的民俗事象消失，有些在变异中得到传承和发展，而所有的变化都会对每个历史阶段的人们生活产生影响。民俗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随着时代而变化，吸收各文化之长，吸收具有时代气息的内容，让后世从民俗的变迁中了解到不同时代的文化和社会情况。

（二）对商业发展的影响

在研究一本书的作者要传达的思想感情同时，也要研究它对现实的作用和这本书给读者带来怎样的思考。在研究中，看到林语堂在《京华烟云》中给我们展现了地道的老北京的民俗风情、老北京艺术、北京人的精神气。这是一个城市内在底蕴的缩影，历经千年留下鲜活的印迹。那现在的北京还是如描写的那样吗？这可能就不一定了，在发展中多少都会改变。

有人说一个城市的底蕴、城市的内涵和城市的鲜活记忆会随时间和经济的发展逐渐淡化和消亡，只能在书籍、影视中寻找到地道的城市记忆。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鲜活痕迹，不可能只存在书中记载，那么民俗就是能够记录传承城市和国家文化底蕴和生活印迹的载体。

在现代商业发展中，民俗文化越来越商业化。商人把传统民俗搬上商业舞台。面对民俗商业化的火热，一个城市的生活记忆会逐渐改变，我们要思考，商业化对于民俗的传承究竟好不好。

在民俗旅游意识下，随着越来越多人对民俗的热爱，有的城市经济发展规划就是利用民俗文化，挖掘古建筑、古技艺等民俗形成城市文化名片，发展民俗旅游经济，促进当地经济增长。像现在就有很多旅游城市都极力恢复和挖掘物质民俗，依托民俗表演、民俗特色纪念品和特色食品出售、提供住宿等方式，用来吸引游客，发展民俗文化经济。比如，成都的锦里。借助武侯祠，以四川民风、民俗为内容，扩大三国文化，形成民俗文化商业街，带动经济发展。这种民俗旅游加快了民俗文化的传播，又吸引越来越多的人的进行旅游消费，形成一个经济发展和文化传播、传承并存的美好发展图景。这样的商业化既能传承保护了传统文化又发展了经济，一举两得。民俗是一个重要的文化载体，所以在经济发展中要注意民俗文化的建设，这样才能有自己的文化特色，合理利用民俗也是可以促进经济的发展。

在规划不合理时，很多地方商业开发，都会在无意中牺牲或者破坏一些民俗，导致部分弱势民俗传统文化受到浓厚的商业文化冲击，使宝贵的民俗资源陷入同化、衰亡或消亡的危险境地。部分民俗也会过度商业化，破坏民俗文化纯粹和朴实的精神内涵，最终民俗会失去生命力。传统民俗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一旦消失，无法再现，又哪里来的民俗的传承。

在发展商业经济的同时也是可以发展文化经济，但不要牺牲和过度消费民俗文化。只要我们善于发掘使用，在合理的规划下，民俗不单只是一个文化的载体和记住城市记忆和味道的工具，也是经济发展的利器。

　五、结语

“《京华烟云》在实际上的贡献，是介绍中国社会于西洋人。几十本关系中国的书，不如一本地道中国书来得有效。[1]”从《京华烟云》的文化、民俗细节的安排中，向读者呈现了一个多元化、包容力强且内容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文化。在社会变动、民俗变迁中体会到中国文化的柔韧性。通过林语堂这位文学大师对民俗事象的叙述描写，可以想象到当时的社会民情风貌，也对民俗研究提供资料。

通过小说中对民俗的阐述，不仅仅是对中民国时期的民俗进行深入的认识和了解，而是从书中延伸到现实，提高读者重视民俗传统的意识，也是希望重视民俗对社会的意义。同时反思在现在快速发展的时代中，认识民俗对文化传承和经济发展的强大推动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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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王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民俗语言和与民俗解说[J].文化学刊，2008年第3期

[03]段宝林.民间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04]萧放、何斯琴.礼俗互动中的人生礼仪传统研究[J].民俗研究，2019年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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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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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文宝.从大杂院儿里走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1

[11] 苏勇前、汪红娟.《京华烟云》与中国民俗文化[J].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

致谢

在城院四年的大学学习时光里，我感到庆幸和荣幸，在这四年的学习时间里，不仅丰富了我的学习生涯，同时也丰富了我的文学方面的理论知识，更是在我的人生路上给予了我很大的启发。这四年的学习和历练虽然非常艰辛和不容易，但更多的是收获经验和喜悦，本次的论文写作则让我能够加深文学方面的了解和认识，四年学业即将结束，我要借此向我身边所有人表示谢意。

首先我要感谢指导老师，在他的帮助下，我找到了论文写作的方向，并成功完成此次毕业论文的写作，对于她来说，他是兢兢业业的为学生服务的，虽然她平时都有非常忙碌的教学工作，但仍然坚持努力地承担了我们的论文指导工作。通过老师对我的指导，认真完成了论文的选题和开题报告，也顺利完成论文的写作。

另外，我还要感谢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的老师们的培养。是你们的耐心的教诲，使我们收获了知识，提高了自己的能力。还要感谢感谢四年来一起学习上课的同学和帮助我的朋友大家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互相陪伴。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有了家人的付出，才能有我的大学生活。有了家人的支持和保护，才让我顺顺利利的坚持到毕业。你们永远健康长寿，将是我最大的愿望。以后我也能为家里贡献力量了。

在这论文完成之际，我心情十分激动，毕竟，在从进入开题到论文完成，其中有过不少困难，也有不少人给予了帮助，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