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艾米莉的诗样年华》是加拿大作家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莉三部曲》中的第二部,目前国内对其研究较少,且多是从艾米莉成长中的引路人和《艾米莉三部曲》的浪漫主义特征上发挖掘其价值。《艾米莉的诗样年华》主要叙述了艾米莉少女时代,主要写她寄宿在露丝姨妈家的高中生活,艾米莉与伊丽莎白姨妈、露丝姨妈之间的矛盾对立和感情变化,同时,作者蒙哥马利花费大量笔墨描述艾米莉与自然之间亲近的关系,其中,艾米莉与其心灵之友迪安之间男性与女性的关系也耐人寻味。本文拟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出发,解析艾米莉与自然的关系和艾米莉与他人的社会关系。“生态女性主义”这一词语由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在1974年首次提出,生态女性主义将生态主义与女性主义紧紧联系,使之成为一个整体。生态主义批判人类中心主义,要求将自然纳入到人类伦理道德范围中来,而女性主义反对男权中心主义,要求男女平等,认识到性别的独特性。“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要义是生态女性主义要求消解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对立,构建一个人与人平等,人与自然平等的世界”[[[]刘文良:《范畴与方法:生态批评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7页。]]。运用生态女性主义解读艾米莉与自然、艾米莉与两位姨妈、艾米莉与迪安,探求蒙哥马利笔下艾米莉与自然的对立关系的消解过程和艾米莉与两位姨妈、迪安对立关系的消解过程,找到一条通往人与自然、他人和谐相处的道路。
一、艾米莉与自然对立关系的消解
女性与自然紧紧联系在一起,有着相同的命运,自然孕育人类之后,女性就肩负起延续人类种族的重任,自然也从未抛弃人类,一直为人类提供所必须的生存物质和治愈心灵的场所。但是,在人类发展进程中,“妇女成为一个他者、一个例外和一种失常,男人则成为主导;自然也成为一个他者和被征服者,人类则成为中心和主宰”[[[]戴桂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主体身份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2页。]],男人与妇女对立,人类与自然对立。在《艾米莉的诗样年华》中,艾米莉从没有真正与自然对立,相反,自然为艾米莉提供灵感,治愈艾米莉在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伤害。
艾米莉热爱真正的自然,她不喜欢人为有意栽培的自然。吉米表哥带她去夏洛特伦敦展览会,她不认为展览会上大丽花和菊花可爱,反而觉得“吉米表哥那些娇小的黄菊花,像浅淡的精灵般的星星一样点缀着花园西北角的杉树丛,比那些大花要漂亮十倍”[[[]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艾米莉她“质疑人类干扰自然进程、征服自然的权利”[[[]王诺:《欧美生态文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9页。]]。人为有意栽培出的花朵是人类干扰花朵自然生长的结果,象征着人类对自然的征服。而花朵是少女的象征,大的出奇的大丽花和菊花象征着男权社会下人为调教出的符合男权标准的少女。她们和西北角杉树丛中的娇小黄菊花不同,她们被迫从自然中剥离,站在自然的对立面。艾米莉拒绝人为栽培的花,也正是女性拒绝被迫与自然剥离,女性不应当与自然割裂,而应该在自然中,自由地成长。
艾米莉能够摒弃人类中心主义,尊重每一种生命,享受与生命共处的乐趣。老鼠在人的认知里从来都不是正面的动物,而女性与老鼠的相遇,总是伴随着尖叫与混乱。艾米莉在地窖的橱柜里发现了一只被夹住的老鼠,称它为可怜的小东西,并放走了它。她将老鼠纳入到人类伦理道德范围中来,同情老鼠,解救老鼠的生命。“生态女性主义反对一切形式的统治,它关注人类与其他所有形式生命的互相关联,坚持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袁玲红:《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形态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87页。]]艾米莉没有选择像大多数人一样对老鼠痛下杀手,掌控老鼠的生死,而是想象着老鼠所遭受的痛苦,帮助它走出困境,于是老鼠的生命与艾米莉的生命相互联系。艾米莉听着老鼠在壁板后叽叽喳喳的合唱声,想着“老鼠们也过得很愉快”,在其中她得到了很多乐趣[[[]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20页。]],艾米莉和老鼠们和谐共处,在生命的互相联系中寻找快乐。
当艾米莉与自然联系在一起时,自然也回应着艾米莉,她为艾米莉带来神秘的灵感。艾米莉总是将风亲切地称为风姑娘,在三部曲中有多处描写艾米莉与风姑娘之间的互动,在她八岁的时候,她在荒原上和风姑娘捉迷藏,发现在两株杉树之间的凹地上铺满了嫩绿色的细小叶子,这些绿叶为艾米莉带来第一次灵感。自然回应年幼的艾米莉,为其带来灵感。不仅仅如此,艾米莉多次处于悲伤中时,都被自然风光吸引,忘却痛楚。艾米莉没有将自然作为一个征服的对象,而是将自然作为伙伴,所以自然给艾米莉的回馈是灵感和治愈心灵的场所。
艾米莉拒绝与自然割裂,拒绝迫害动物的生命,也就是反对以人类为中心改造统治自然,将自然放置在与人类平等的地位上,给自然应有的尊重。同时艾米莉积极地富有想象力地与自然进行沟通,她将自然当作伙伴来看待,于是她收到了来自自然的友好反馈。艾米莉与自然之间达到了人与自然和谐统一,艾米莉与自然之间的良好关系为人类与自然之间对立关系的消解提供了蓝本。

二、艾米莉与他人社会关系对立的消解
《艾米丽的诗样年华》中,除了细致地描绘艾米莉同自然的亲近关系,作者同样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了艾米莉同他人的矛盾冲突,其中突出的是艾米莉与伊丽莎白姨妈、露丝姨妈之间的对立冲突。其次是与男性迪安之间的关系,迪安是艾米莉的心灵之友,也算是艾米莉的老师,但迪安带着对艾米莉的占有心理与艾米莉交往,在这一过程中也有着艾米莉与迪安的对立冲突,并且这一冲突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冲突。
“生态女性主义向一切统治方发出挑战”[[[]秦苏珏:《当代X土著小说中的生态思想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93~94页。]]。虽然两位姨妈是女性,但是他们却用男权标准教养、塑造艾米莉,统治艾米莉的一言一行,艾米莉不断地反抗两位姨妈的统治,艾米莉与两位姨妈的对立关系在反抗中渐渐消解。迪安作为一名男性,想占有艾米莉,他与艾米莉一度订婚,然而最终没能走进婚姻的殿堂。迪安与艾米莉之间对立关系的消解十分特殊,没有剧烈的冲突,而是在直面内心与现实中消解。
(一)艾米莉与伊丽莎白姨妈对立的消解
一开始艾米莉与伊丽莎白姨妈就是一种对立关系。伊丽莎白姨妈是新月农庄的掌管者,因抽签抽到抚养艾米莉,所以艾米莉住到了新月农庄,并且由她负责教养艾米莉。艾米莉的妈妈是她的妹妹,和艾米莉的爸爸斯塔尔私奔,高贵体面的马瑞家族不允许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情发生,而艾米莉则认为“伊丽莎白姨妈长着个鹰钩鼻子而且非常冷漠”[[[]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48页。]]。伊丽莎白姨妈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她觉得艾米莉没有教养,自己要尽到义务纠正艾米莉的言行。艾米莉则害怕严厉的伊丽莎白姨妈,二人虽然在社会关系上是姨妈和侄女,但实际二者是一种对立关系。
艾米莉坚守自己应有的权利。艾米莉在伊丽莎白姨妈想要看她的本子时,说:“我不给你看,任何人都不能看。”[[[]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47页。]]伊丽莎白姨妈认为既然收养了艾米莉就要对她的一言一行负责,她有权利看艾米莉的本子,艾米莉应该顺从她。“道德学家们一贯主张温柔、驯顺和像叭狗儿似的那样可爱是女性最重要的美德”[[[]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女权辩护妇女的屈从低位》,王蓁,汪溪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47页。]],艾米莉拒绝这种驯顺,她坚守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权利,将她的“私人东西”[[[]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47页。]],也就是她的本子扔进火焰中。艾米莉宁愿牺牲自己珍惜的本子,也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不受伊丽莎白姨妈的侵犯。这时,伊丽莎白姨妈是统治者,而艾米莉是反抗者,二者之间是完全的对立关系。
伊丽莎白姨妈虽然是女性,但是她对艾米丽实施的是父权统治,而这种父权的统治加深了他们的对立关系。伊丽莎白姨妈似乎是压倒性的统治者,但她也只是父权下受统治的女性。艾米莉在伊丽莎白姨妈想要剪去她的头发的时候,艾米莉无意中用马瑞的眼神看着伊丽莎白姨妈,伊丽莎白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于是伊丽莎白姨妈退却了。“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在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关系中,男性掌握了绝对的控制权。”[[[]戴桂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主体身份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4页。]]伊丽莎白姨妈曾遭受父亲的严厉统治,所以与她父亲的相似的一个眼神就让她退却了,说明伊丽莎白姨妈的父亲在家庭中对女儿有绝对的控制权,而且“处在男权文化中的女性不自觉地将男性的观点接受并内化为自己的观点”[[[]戴桂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主体身份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7页。]]伊丽莎白姨妈在不知不觉中用他父亲统治她的方法,去统治艾米莉,但艾米莉并不是一个温柔、驯顺,拥有道德学家们所认为的女性美德的女孩,所以这种父权统治不仅没能够让伊丽莎白姨妈如愿以偿,还加深了二者之间的对立。伊丽莎白姨妈此时的退却,并不意味着二人对立关系的消解,反而加深了她们的对立,因为伊丽莎白姨妈“迟早要找回这个茬的”[[[]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106页。]]。而当伊丽莎白姨妈流露出真切的关怀时,她和艾米莉之间的对立关系得到良好的缓和。
伊丽莎白姨妈也有女性身上温柔的一面,而温柔的关怀让二者之间的对立得到调整。伊丽莎白姨妈未经过允许看了艾米莉写给爸爸的信,尽管信上写的是伊丽莎白姨妈的缺点,她还是在艾米莉的质问下退缩了,向艾米莉道歉,同艾米莉说:“我相信你,艾米莉。我不想,不想让我的妹妹的孩子恨我——小朱丽叶的孩子”[[[]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93页。]],并且回吻了艾米莉。伊丽莎白姨妈处于对艾米莉的爱,用关怀和艾米莉做了一次沟通,成功地让艾米莉对她有了更加全面地了解。艾米莉在写给爸爸的信上,对关于伊丽莎白姨妈的部分也加上了记号,表示伊丽莎白姨妈在乎艾米莉,艾米莉同时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怀伊丽莎白姨妈,相互关怀使得二人的距离更进一步。另一处体现伊丽莎白姨妈对艾米莉的关怀,是在送艾米莉去什鲁斯伯里的露丝姨妈家里要与艾米莉分别的时候,“她在门阶上和艾米莉握手分别,并叮嘱她要做个懂事的姑娘,听露丝姨妈的话。她没有和艾米莉吻别,但是她说话的语气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93页。]],此时伊丽莎白姨妈对艾米莉不再是父权家长式的严厉统治,而是流露出真切的关怀,这种关怀缓和二人之间的对立,此刻的二人,一位是关心自己侄女未来生活的姨妈;另一位是不舍姨妈离去的侄女。“生态女性主义把女性主义伦理中的女性关怀情感置于中心位置,她们认为关怀适用于调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陈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批判理论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67页。]],伊丽莎白姨妈对艾米莉的关怀,让艾米莉感受到伊丽莎白姨妈对她的爱,感觉到了伊丽莎白姨妈温柔的一面,这种关怀调整了她们之间的对立关系,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使得艾米莉终于感受到伊丽莎白姨妈的温柔感情。
关怀调整了二人的对立关系,而她们之间的对立关系的完全消解是因为伊丽莎白姨妈尊重艾米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罗亚尔小姐看中艾米莉的才华想让艾米莉和她一起去纽约,艾米莉觉得伊丽莎白姨妈一定会拒绝,但伊丽莎白姨妈说她会仔细考虑这件事,问艾米莉想不想去,并召集了马瑞家族的人,甚至写信给南茜姑外婆,最终让艾米莉自己决定,她说:“我们会想念你——我们很想再留你在我们身边几年……但是你是有我们悉心抚养长大的。我把决定权留给你”[[[]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307页。]],这一举措说明伊丽莎白姨妈将艾米莉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来看待,尊重并支持艾米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由她决定艾米莉的去留,并且十分清楚地通过语言表达了对艾米莉的爱。艾米莉一直想成为一名自主自立的女作家,她“渴望爬到阿尔卑斯山路的顶端”[[[]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43页。]]。“如果女性要成为自我、主体,他必须向男人一样超越所有那些限定她存在的定义、标签和本质,她必须努力而且应该努力使自己成为她所希望成为的任何人”[[[]裔昭印等:《西方妇女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536页。]],艾米莉为成为女作家付出了许多努力,并且她的努力让一个大好机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害怕伊丽莎白姨妈不会同意,害怕伊丽莎白姨妈限她的未来。伊丽莎白姨妈出乎艾米莉的意料,给出了让艾米莉选择自己未来的回复,给了艾米莉去超越所有那些限定她存在的定义、标签和本质的机会。这个回复不仅意味着伊丽莎白姨妈尊重艾米莉自己的选择,而且意味着艾米莉在成为“自我、主体”的道路上得到了她的支持,在情感上也得到了伊丽莎白姨妈的支持。同时,对于艾米莉来说,这一回复也代表着一直以来艾米莉尊重伊丽莎白姨妈的回应,艾米莉一直都很感激伊丽莎白姨妈的收养,她认为伊丽莎白姨妈有权第一个听到罗亚尔小姐的提议。因此,伊丽莎白姨妈对艾米莉的尊重使人之间的对立关系终于得到了完全消解。
(二)艾米莉与露丝姨妈对立的消解
艾米莉在什鲁斯伯里的生活受到的限制比在新月农庄要多,她与露丝姨妈的矛盾层出不穷。艾米莉刚住进露丝姨妈家里,就被告知要做家务抵消膳宿费用,不可以将朋友带进家里。对于这些艾米莉无法做出强有力的反抗,她寄宿在露丝姨妈家里,就只能被统治。这时艾米莉和露丝姨妈二元对立,露丝姨妈虽然是一名女性,但她其实是一位男权社会中的统治者角色,而艾米莉则是被统治的角色。“生态女性主义批判二元论的统治构建起一个统一的对抗统治与抵制统治的理论体系”[[[]陈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批判理论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40~241页。]],艾米莉在什鲁斯伯里的生活中,不断地对抗和抵制露丝姨妈的统治。而正是在这种对抗与抵制统治中,艾米莉与露丝姨妈之间的对立关系得到消解。
艾米莉的反抗让她和露丝姨妈之间的对立关系渐渐消解。她想要将墙上的画翻过来挂,被露丝姨妈数落,艾米莉反问为什么露丝姨妈总是诘难她,而露丝姨妈只是再次强调她会弄清艾米莉的动机。“生态女性主义指出重新构建一种新的多元共存关系需要打破原来的主宰与服从的权力关系,需要唤醒主宰者作为非主宰者的意识”[[[]陈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批判理论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97页。]]。毫无疑问艾米莉想与露丝姨妈和平共处,因为艾米莉的反抗带有沟通性质,艾米莉在反抗中,一次次地耐心向露丝姨妈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希望能得到露丝姨妈的理解。艾米莉的反抗也确实唤醒了主宰者作为非主宰者的意识,在二者的一次矛盾中露丝姨妈说:“我确实认为你也不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165页。]],主宰者露丝姨妈由完全不相信艾米莉,到站在非主宰者艾米莉的角度思考。在艾米莉的不断反抗中,露丝姨妈渐渐觉醒非主宰者的意识,于是,二者的对立关系渐渐消解。
露丝姨妈对艾米莉话语权的尊重也推动了二者对立关系的消解。在艾米莉反抗露丝姨妈统治的过程中,露丝姨妈总是给艾米莉解释的机会。露丝姨妈在艾米莉顶撞完自己后,也听完了艾米莉的解释并且原谅了艾米莉。某天晚上,露丝姨妈目击了佩里吻艾米莉,并要求艾米莉给她一个解释,而这次艾米莉拒绝解释。艾米莉拒绝解释的原因在于虽然露丝姨妈能够听艾米莉的解释,但并不相信。在家庭会议上,艾米莉恳求获得了解释的机会,她说清前因后果,露丝姨妈虽然不愿承认艾米莉的解释,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也知道艾米莉是在说实话”[[[]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40页。]]。经过这次,露丝姨妈渐渐地开始相信艾米莉的解释,并支持艾米莉为之解决困难。“生态女性主义指出反抗压迫过程中,应该给予受压迫着更大的话语权”[[[]陈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批判理论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40页。]],露丝姨妈总是给予艾米莉话语权,让艾米莉为自己做出辩护。这让二者之间虽然对立,但处于一个交流的状态,在艾米莉反抗中,露丝姨妈依然尊重她的话语权,使得对立得以消解。
情感的真实流露让艾米莉与露丝姨妈之间的对立关系彻底消解,“情感决定我们行为的主导影响因素之一,情感对于我们的作用从来没有消失”[[[]陈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批判理论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7页。]]。什鲁斯伯里传起艾米莉的流言蜚语,艾米莉为此无精打采、脸色苍白,露丝姨妈责问艾米莉发生了什么事,艾米莉向她坦白事情的前因后果,等待着她的批评。露丝姨妈说艾米莉滑头,然后和艾米莉说她没有必要担心成这样,她是清白的,谣言很快就会平息,然后立马行动为艾米莉摆平了使之困扰已久的谣言。露丝姨妈在此次事件中,流露的感情虽然是愤怒,但她确确实实让艾米莉感受到了亲人之间的羁绊和支撑,在艾米莉的吉米本子上加上了她的几个优点。露丝姨妈与艾米莉之间的亲情,让她为艾米莉被谣言中伤感到愤怒,而愤怒又促使她立即采取行动为侄女艾米莉平息谣言,这促使她们之间的对立得到消解。使艾米莉与露丝姨妈联系在一起,露丝姨妈对艾米莉有了更多的、不仅仅是愤怒的情感流露,露丝姨妈开始认同艾米莉的创作,和朋友夸赞艾米莉很容易就能够自己谋生,艾米莉稿件被退回,她时不时地发火,认为出版社厚颜无耻。露丝姨妈和艾米莉之间对立的完全消解,是在艾米莉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露丝姨妈偶尔上来看看我,却出奇地沉默。最后她叹了口气说:“我会很想你,艾米莉。”,艾米莉回应:“我会永远感激你的,露丝姨妈,在过去的三年里你为我做了很多。”[[[]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329页。]]这时两人完全敞开心扉,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情感,露丝姨妈的话表明,自己在艾米莉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与陪伴中对艾米莉产生了感情上的变化,由原来的不看好,觉得艾米莉缺少教养、滑头,变成认可艾米莉和她的创作。露丝姨妈对艾米莉的情感更在她的行为中体现,她关心艾米莉的投稿情况,在艾米莉离开之际,时不时地看看艾米莉,最终,露丝姨妈用语言表达了对艾米莉的不舍。艾米莉同样表露自己对露丝姨妈的感激之情。露丝姨妈和艾米莉在情感上相互理解,相互原谅了,所有矛盾对立都在双方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中消解了。
(三)艾米莉与迪安对立的消解
艾米莉与两位姨妈是被统治者与统治者的冲突、反抗,最终和解,和男性迪安则是拒绝被占有。艾米莉在悬崖上的危险时刻,迪安发现了艾米莉,并救了艾米莉,他对艾米莉说:“你的生命是因我而再生的,从我救了你以后,就是属于我的了。别忘了这一点。”[[[]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54页。]]艾米莉认为她不属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迪安虽然是开玩笑,但从他的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男权思想,女性个体生命可以属于一个男性个体。艾米莉对这一观点的反抗是将用自由换来的花扔在了地上,并用脚去踩它,迪安惊讶地看着这一行为,因为“妇女从属于男人是个普遍的习惯,人和背离这种习惯就自然地显得不自然”[[[]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女权辩护妇女的屈从低位》,王蓁,汪溪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297页。]],艾米莉的行为正是反抗了妇女从属于男人的普遍习惯。艾米莉拒绝属于任何人,除了她自己,从这个角度上看,她与迪安之间是对立冲突关系。
迪安的嫉妒心理时不时地反映在他的言语和行为之中,加深了他与艾米莉之间的隔阂,而迪安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也加深了二者之间的对立程度。迪安对艾米莉与泰迪之间的关系充满着嫉妒心,艾米莉和泰迪是青梅竹马,而且二者之间有着男女之情。对于迪安来说,米莉是“心里的欲望”[[[]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8页。]],像宝石一般的星星一样令人渴望又得不到。迪安与艾米莉在一起时,泰迪的口哨声召唤艾米莉,她觉得自己必须过去,迪安只得让她赶过去,这让艾米莉觉得事情被弄糟了,而迪安也陷入了更深的嫉妒中,两者之间产生了隔阂。迪安再一次和艾米莉开玩笑,“让他的画笔远离我的私人财产”[[[]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32页。]],这激起了艾米莉的反感,艾米莉认为自己不是任何人的私有财产,即使是迪安也不行。很显然“女人在男性统治的社会秩序的理性框架中成为一种装饰和附属品”[[[]袁玲红:《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形态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49页。]],迪安开玩笑的话语也是他的思想的反映,将艾米莉这位少女作为私人财产,即作为他的附属品,不允许其他人的画中出现艾米莉的影子,他想要完全地占有艾米莉,严格地控制艾米莉,而这让艾米莉扬起了她的头颅。迪安的内心充满矛盾,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满足于与星星般的艾米莉之间的友谊,保持艾米莉对他的爱戴,嫉妒的心理却让迪安无法控制自己。他尖锐地告诉艾米莉不要和他谈论未来,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未来,同时也嘲讽地看待艾米莉的写作,取笑她的梦想,这让艾米莉感到沮丧。艾米莉认为迪安继承了家族嫉妒的心理,艾米莉的梦境体现出二者关系的变化,在艾米莉的梦境中,迪安和艾米莉一同追逐一颗星星,泰迪拉走了艾米莉,迪安痛苦地叫了起来,“我的星星陨落了”[[[]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丽的诗样年华》,王晓丹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327页。]],这说明艾米莉也意识到了她和迪安之间已经树立起了高墙,而且这座高墙似乎只有自己成为迪安的私人财产才会消失,但艾米莉不可能成为迪安的私人财产,她仅仅属于她自己,她拒绝被迪安占有。迪安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体现在他的言语中,刺激着艾米莉,加深了艾米莉与他的对立关系。
迪安对艾米莉小说的否定一度摧毁艾米莉,他虽然通过这个方式几乎拥有艾米莉,但是实际上二人之间的矛盾对立更加深刻。迪安嫉妒艾米莉痴迷于写作,因为害怕写作将艾米莉从他身边拉走,所以他在艾米莉少女时代就一直不认可艾米莉的写作,而艾米莉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在艾米莉遭受与泰迪恋情上的失败时,她想至少她还有写作,在书稿接连被拒之后,她将书稿给迪安读,希望能听到他的客观评价,然而迪安的嫉妒心发作了,于是他将艾米莉的书稿贬得一文不值,艾米莉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你在我心上扎了一刀,把我杀了”[[[]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莉之恋》,史津海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57页。]],迪安破坏了艾米莉的生存价值。“男性通过破坏生命具体形式发展起来的创造与尊严……男性以征服为目标,征服自然、征服女人,征服他者成为男性气质文化的价值认同,女性尊尚自然化的生存,尊尚人与自然的不可分离,尊尚对他者的关怀与爱护”[[[]陈英:《生态女性主义文化批判理论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56页。]],迪安因嫉妒破坏艾米莉的生存价值,即写作。他一直将艾米莉视作心里的欲望,他渴望征服艾米莉,丝毫不尊重艾米莉的作品,企图通过破坏艾米莉对写作的热情占有她,而艾米莉则是一直以来尊重迪安,她丝毫不介意迪安生理上的缺陷,怜悯迪安的孤独。艾米莉停下了写作,她觉得自己虽然年轻,但心老了,她决定实现迪安的愿望,与之订婚。迪安欣喜若狂,买下破灭山庄,为他们的家做了各种准备,他似乎拥有了艾米莉,然而艾米莉始终都处于不安的状态,她和迪安一起为装饰房子做各种准备,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她的心却十分迷惘,眼前的景色也充满了忧愁,她却并不能与迪安分享她的情感,这会破坏他们的订婚。迪安与艾米莉之间看似距离变近,而实际上两个人心灵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迪安似乎将艾米莉从写作中夺走,占有了艾米莉,但却使得艾米莉失去了生存价值,二人之间的矛盾对立关系也因此变得更加深刻。
从艾米莉和迪安相处的角度来说,他们之间更多是心灵之友的关系,而这种心灵之友的沟通与交流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两人间的对立关系。艾米莉在迪安身上找到了富有同情心而颇具有涵容的伙伴关系,迪安寄给艾米莉的小诗激发艾米莉的远大志向“我一定要沿着阿尔卑斯山山路攀登上去,要在荣耀的名册上写下我的名字”[[[]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72页。]]。在艾米莉的成长过程中,迪安更是扮演着重要角色,他的话语激励、启发着艾米莉,甚至教育着艾米莉,他告诉艾米莉不要让别人来塑造自己,艾米莉要自我塑造。艾米莉对于迪安具有特别的意义,“所有我眼中的玫瑰的灿烂,就是这孩子出现时的闪光”[[[]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新月的艾米莉》,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55页。]],当艾米莉不和迪安一起散步时,迪安就显得形影单只,背影十分孤寂。“生态女性主义伦理主张,男性和女性的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内在联系的、相辅相成的和相互依存的伙伴关系。”[[[]袁玲红:《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形态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60页。]]迪安与艾米莉的交流十分美好、纯粹,艾米莉朗读背诵自己创作的诗或故事,讲述身边发生的趣事以及告诉迪安从他那借的书的观后感,而迪安则对艾米莉的创作作出中肯的评价、交流观后感,给艾米莉讲故事、启发艾米莉等等,同时纯粹地感受艾米莉给自己带来的快乐。二者之间的交流使他们联系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带来快乐,这种交流消解他们之间的对立。
两人互相坦白自己的心迹让二者的对立彻底消解。艾米莉向迪安坦白她不能嫁给迪安,她并不爱迪安,如果迪安要求艾米莉嫁给自己,那么艾米莉出于婚约也会嫁,但她认为迪安有权知道全部真相。迪安自己也明白艾米莉并不真正爱他,他告诉艾米莉,他不会娶一个心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他对艾米莉说,“现在我把你的生命还给你”[[[]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莉之恋》,史津海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105页。]]。艾米莉因为撕毁婚约心怀愧疚,接着迪安又告诉她,她之前的那部书稿是一部好作品,迪安因嫉妒艾米莉对这部作品的热爱,欺骗了艾米莉,艾米莉这时真正感觉到自由了,她和迪安互不相欠了。在他们坦白心迹的过程中,二者都积极地站在对方的角度体会对方的感情,“移情是在同等的以及不同等的主体之间进行情感的交流,这种交流是进行‘商谈’必不可少的条件,借此达到各种主体之间的交融”[[[]袁玲红:《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形态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34页。]],艾米莉体会到迪安的悲伤,希望迪安能够原谅她,迪安则站在艾米莉的角度劝艾米莉不用那么悲戚,就像他不自禁地爱着艾米莉一样,艾米莉也不自禁地爱着泰迪。艾米莉和迪安之间的矛盾对立也因此不复存在。迪安将那座原因该是他和艾米莉的破灭山庄,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艾米莉和泰迪,迪安终于不再感到伤心了。
艾米莉在被统治中不屈不挠坚持自己,并且尊重、真诚地对待如父权统治者一样统治自己的两位姨妈,而两位姨妈她们既有作为统治者冷酷无情的一面,也有作为女性温柔关怀的一面。当两位姨妈用限制、冷嘲热讽去对待艾米莉时,艾米莉用反抗加以回击,并且取得了缓解对立关系的良好效果;而当两位姨妈用关怀、尊重、真情实意对待艾米莉时,艾米莉也用真情实感回馈对方,最终与两位姨妈的对立关系得到消解。艾米莉和迪安之间不仅仅是对立的关系,也有着心灵上的交流。迪安想要占有艾米莉,并一度因嫉妒毁掉艾米莉的生存价值——写作,从而在短时间内占有了艾米莉。但二者在进行坦诚地交谈并且理解对方的想法、感情之后,双方的对立关系就因此消解了,人与人之间达到和谐统一。
结论
《艾米莉的诗样年华》通过对艾米莉成长的描写,展示了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艾米莉的诗样年华》不仅仅是一本成长小说,它也体现着作者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艾米莉用行动证明着她对自然的热爱,她摒弃人类中心主义,尊重自然,拒绝迫害动物的生命,自然也回应着她的热爱,给予她灵感。在被他人统治的过程中,艾米莉用自己的反抗与坚持、尊重与真情实感回应着他们,最终消解了与他人对立的社会关系。蒙哥马利通过书写艾米莉与自然的关系指明了一条通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道路,通过书写艾米莉与他人社会关系的消解指出了一条通往人与人和谐相处的道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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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露西·莫德·蒙哥马利:《艾米莉之恋》,史津海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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