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一个世界,一个独立的王国。这里有缤纷之色、纷繁之音、甘旨之味,不断撞击着我们的神经。它像一座博大精深的知识迷宫,里面涉及着政治、经济、文化诸多方面的学问;又像一条悠长深邃的人物画廊,两边悬挂着众多的人物图像。在众多的人物当中,女性是作者着力歌颂的群体。她们或质朴自然如清水芙蓉,或雍容华贵如傲世牡丹,或风流洒脱如天边游云,或柔弱单纯如崖间细流,性格迥异,却各领风流。
林黛玉、薛宝钗是众女子中塑造的最为出色的两个,且具有很强的可比性。两人合用一个判词,钗黛与宝玉之间的爱情婚姻纠葛也是小说的主要线索。
钗黛之争自《红楼梦》诞生之日就一直存在。“拥林派”强力支持林黛玉,而“拥薛派”却首推薛宝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文学界为此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阅读欣赏小说,本身就是一个再创作的过程,固然允许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无论是哪一种解读都应该来源于小说本身,不能作无味的加工、虚妄的揣测,否则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了。
下面,就从作诗与做人两方面来比较一番,希望能让林薛二人的形象更清晰地浮现在纸上,更了然于我们的心头。
作诗:情与词
自古即有“诗言志”“言为心声”的定论。诗歌是传递心曲、抒发情思、表达志向的绝佳方式。“情”是诗歌的核心内容,“词”是诗歌的外在形式,能把情与词完美结合的必然是诗歌创作的高手。《红楼梦》中的女性大多是诗词方面的高手,其中首推林黛玉。不管是从作诗数量来看(整部小说中林黛玉的诗词有三十几首),还是从作诗篇幅来看(黛玉的诗中有多首长篇歌行,如《葬花吟》《代别离·秋窗风雨夕》),还是从参与诗社的积极性来看,林黛玉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当然,薛宝钗的才气也非同一般,在大观园的女儿王国里,也只有她可与黛玉相媲美。在十八回中,两人初次较量,元春评道:“终是薛林二妹与众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两人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三十七回《咏白海棠》,李纨评论:“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同回咏菊花,李纨评潇湘妃子的三首律诗,“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接着填词,薛宝钗以“食螃蟹绝唱”稳居榜首。七十回咏柳絮,薛宝钗再次技压群芳。几番较量下来,似乎黛玉才情不及宝钗。可是要论谁是真正的诗人,毋庸置疑,肯定是黛玉。
首先,黛玉是最具诗人气质的女性。
诗人总是有一颗敏感多虑、忧愁忧思的心,而林黛玉恰恰具备了这样多愁善感的气质。这种气质来源于的她的前世和今生。
前世,她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草,蒙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才得以久延岁月,最终幻化成人形。为报答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决定追随他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这就是著名的“还泪说”。唯美的神话给黛玉的前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还泪”报恩的初衷却让黛玉难免忧郁的心境。眼泪,是心灵的泉水,什么时候眼泪流干了,心灵的泉水就会干涸,宝黛之间的爱情悲剧就会到来。这样一个难以逃脱的“命中注定”,揉碎在她和宝玉相处的每一个日子里,沉淀成她独特的诗人气质。这是大观园中其他女性无法具备的。
今生。《红楼梦》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第三回“林黛玉抛父进京都”。年幼丧母离父,寄人篱下的悲惨经历让她对世事人情更多了一份敏感。进入贾府之初,她秉持着“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的宗旨,事事小心谨慎。邢夫人留饭,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在王夫人处和贾母处非常注意座位的次序。饭后发现贾府规矩和在家时的习惯不同,但“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陌生的环境、森严的等级、严厉的家教都让她无所适从。对自我身世的伤感,最终熔铸在诗作《葬花吟》中。“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对落红的珍惜、怜悯无不投射了对自身身世的感伤。自古红颜薄命,在贾府里,林黛玉尤其感到命薄如纸
与黛玉相比,薛宝钗少了悲惨的经历,却多了显赫的出身。薛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和贾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薛姨妈与王夫人是姐妹,王熙凤是薛姨妈的内侄女。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再加上宝钗本人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温柔敦厚,才德兼备,让薛宝钗进入贾府,如鱼入水,畅快自如,上下一片喝彩。
自古就有“逆境出人才”“穷而后工”“赋到沧桑句便工”的说法,黛玉在诗词上的成就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次,黛玉是唯一一个把诗歌融入生命的女性。
第五回的人物判词包含着作者对人物的基本评价,钗黛合用一首:“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作者明确地告诉我们宝钗以“德”服人,黛玉以“才”擅场。
作为唯一一个在才气上可与林黛玉相媲美的女性,薛宝钗却并不把作诗作为她生命的必备内容。她信奉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遗训。
之相反,黛玉却是一个不仅用才气更用血泪去抒写诗歌的女性。她在《唐多令·柳絮》词中写道: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队成毬。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林黛玉的一生漂泊流转、寄人篱下,正如这无根的柳絮。草木也知愁,人更何以堪?
三十八回《咏菊》: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同回《问菊》:孤标傲世携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同回《菊梦》: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身世之感、飘转之悲、未来之忧全都融入诗句,读来字字是血,句句是泪。她的《葬花吟》更是替千红一哭,与万艳同悲。
所谓蚌病成珠,痛苦可以摧毁一个人,却也可以成就一个人。泰戈尔说:“没有流过血的手指,弹奏不出世间的绝唱。”“有些不朽的诗篇是纯粹的眼泪。”林黛玉把诗歌的情与词完美的结合,“词”因“情”而生,“情”因“词”而显。虽然宝钗诗也有出色者,在论诗上也有极高的见解,但论其作诗的初衷,却不是为了传递心曲、表达心声。所以宝钗之诗技巧纯熟而情词不足,技巧只可分析,而情词却足以动人了。在这一点上,宝钗是远远不及黛玉的。
最后,从容貌举止上看,黛玉更有诗人风范。
在《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中,通过宝玉的眼睛来描绘这个未曾谋面却似曾相识的林妹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概括起来,林黛玉是一个多情多愁多病的女性。多情而致多愁,多愁而致多病。而黛玉之病态却另具一种风情:姣花之容、弱柳之姿、微蹙之眉、含情之目,加上比干之心、西子之病,让林黛玉的气质风度“与众各别”。第二十八回宝玉到梨香院看望宝钗,也是通过他的眼睛来写宝钗的容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第三十回宝玉说宝钗:“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为此还惹怒了宝钗。宝钗之姿当然“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若喻之以花,黛玉是空谷幽兰,宝钗则是花圃牡丹;若喻之以水,黛玉是山间清流,宝钗则是浩瀚江潮。各有千秋,各有韵味。然而幽兰、清流清新雅致常见于诗,牡丹、江潮热烈泼洒略见于文。也很少见到诗人有丰腴怯热之姿,更多的却是清癯消瘦之容。为此,林黛玉也比宝钗更像诗人。
做人:形象与形而上
历来评论家对钗黛优劣之争的最大分歧处就在于两人在为人处事上的优劣。“拥林派”认为林黛玉虽然有时候难免反应过激、爱耍小性子、言语尖酸刻薄,但却自然天真、率性而为、无意藏拙。“拥薛派”则认为薛宝钗温柔敦厚、圆融豁达,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俞平伯也指出了钗黛对比性的性格:“钗黛虽然并秀,性格却有显著不同:如黛玉直而宝钗曲,黛玉刚而宝钗柔,黛玉热而宝钗冷,黛玉尖锐而宝钗圆浑,黛玉天真而宝钗世故……一个是封建家庭的孤臣孽子,一个是它的肖子宠儿。”俞平伯的评析固然抓住了人物身上的性格差异,却未能展示形成差异的原因。对二人形象的分析应该从形象本身和形而上两个角度去进行。
一、从形象本身来说
(一)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
黛玉的性格形象有她生成的环境、土壤。在前面我们交代了黛玉的前世今生:绛珠仙草的天姿弱质;寄人篱下的身世飘零让她敏感而多疑。敏感多疑之人自我保护的意识往往特别强烈,他们像刺猬,一旦遇到危险就会蜷缩成一团,以外在的坚强(有时就是尖酸刻薄)守卫着自己内在的柔弱。第七回,周瑞家的来送宫花,林黛玉感受到了不经意的歧视,便脱口而出:“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第二十六回,晴雯一个无心的闭门羹,让林黛玉误解为有意的怠慢,以致“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第二十二回,史湘云当众说出小戏子“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让黛玉迁怒于宝玉。曹雪芹在叙写这些情节时明显流露了对这个女孩儿的爱怜和理解。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贾府里,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她只有凭弱质之姿来努力反抗,大家只要想到她所反抗的和她所维护的,就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一点是多么可怜、可爱且可敬啊!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回评价林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黛玉的清高孤傲、目下无尘是她与贾府格格不容的关键原因。和贾、王、史、薛的钟鼎之家不同,林家虽支庶不盛,却是个书香之族。林黛玉从小被充当儿子教养,饱读诗书,才情出众,且又生得眉清目秀、聪敏机灵,她当然有清高孤傲的资本。这恐怕不足以构成滔天罪孽,不值得拿来批评指责。读者肯定也注意到第三回对林黛玉外貌的描绘,这可以与同回王熙凤的外貌描绘形成鲜明对比。对黛玉,曹雪芹侧重于画其神;对王熙凤,却侧重于写其形。黛玉的重内在和熙凤的重外在截然相反,一个清新雅致,一个贪婪俗气。从外在容貌到内在品质,林黛玉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淳朴的气质、自然的风度,而这恰恰形成了她率真自然的个性。正是因为对世态人情茫然无知,才让她说话行事无所顾忌;正是因为自然任性,才让她热情外露;正是因为了无心机,才易得罪他人。她坦然地暴露自己的才情与缺陷,像裸露的婴儿一样把自己全部呈现,那么她就自然会得到阳光的沐浴(宝玉的爱情),也会得到风雪的摧残(贾府上下的排挤)。
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林黛玉“很有个性”。但是在封建社会里,女性最不能有的恐怕就是“个性”了。她们必须遵循“三从四德”,必须克己复礼,必须俯下自己的身躯来彰显男性的地位,埋没自己的才情来凸显男性的学识。翻开古今的文学和史学著作,才情和个性兼而有之的女性能有几个?林黛玉不能不算是一个另类!

(二)宝钗——安分随时,品格端方
王先生在《活说红楼梦》中说薛宝钗“进退有据,刚柔得度,行止得体,藏用俱时。这实是一种政治家的素质,能令人联想到范蠡、张良、萧何、魏徵,而远远高明过商鞅、吴起、伍子胥、韩信之辈”。用“政治家”一词来形容宝钗,确实妥贴精当。
《红楼梦》第五回宝钗已经进入贾府。文中写道,“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不大,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其实宝钗何止是赢得了下人的心,贾母、王夫人等人都认为宝钗在为人处事上高于黛玉,甚至连宝玉也觉得她“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那么这么得人好感、受人青睐的薛宝钗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通过“宝钗扑蝶”这一典型情节,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宝钗的性格。原来宝钗无意中听到丫鬟红玉和坠儿在谈论贾芸的事情,宝钗很吃惊,想到:“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没趣。”于是故意喊:“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还问红玉坠儿:“你们把林姑娘藏那里了?”自己的干系倒是撇清了,但是却使红玉担心黛玉听见了她们的谈话。我们当然不能认为宝钗是故意嫁祸于黛玉,因为宝钗毕竟不是那种歹毒之人,而且她和黛玉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危难时刻方显英雄本色。”在危急的时刻最容易看清一个人的品质和本质。宝钗只考虑到自己,担心“人急造反,狗急跳墙”,担心生事之后会让自己没趣,她压根儿就没去考虑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将会给黛玉带来怎样的影响。这种潜意识下的推卸责任、自我保护举措让我们看清了她城府颇深、世故圆滑的一面。如果说黛玉的自我保护是于己有益、于人无害的话,那么宝钗的自我保护就是于己有益、于人有害了。她主观上的无意并不能掩盖客观上带给别人的伤害。
和黛玉的颇具叛逆性的个性不同,薛宝钗一直行走在封建传统和封建礼教的正常轨迹之上,从不肯越雷池一步。第四十二回,因为黛玉漏嘴说了《牡丹亭》《西厢记》里的两句,就引来了宝钗一番推心置腹的演说:“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那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第三十六回,从侧面写宝钗经世致用的思想:“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宝玉)反生气起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沽誉钓名,入了国贼禄鬼之流……不想我生不幸,并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
宝钗还是一个冷美人。宝钗姓“薛”,谐音为“雪”,正像这谐音的“雪”一样,宝钗是冷的,对发生在身边的是是非非往往过于冷静或冷淡。六十七回,当宝钗得知尤三姐自尽了,柳湘莲不知往哪里去了时竟“并不在意”,觉得与他们家没有关系,赶紧发货,请人吃饭酬谢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叫大家看着无理似的”。另有一件事也能证明宝钗之“冷”:王夫人身边名叫金钏的丫鬟因与宝玉说了几句轻薄话而被赶出贾府,最后投井自尽。与宝玉的内疚和王夫人的伤心不同,宝钗却冷静地说了一番大道理:“姨娘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在她看来,死去的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丫鬟而已;在她看来,一个如花的生命只是几两银子的价值;在她看来,封建主子们略作施舍就可以是仁至义尽、心安理得了。这就是宝钗的通情达理!这就是她的圆融豁达!这就是宝钗获得贾母、王夫人等认可的原因(不能说贾母对宝钗的喜欢超过了黛玉,只是从为贾府选媳妇的角度来说宝钗更适合)!因为宝钗和她们一样,都是站在维护着封建的专制统治的立场上,漠视着普通人的生存。黛玉却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宝黛的爱情悲剧也就在所难免了。
二、从形而上的角度来分析
诗歌通过意象传情,小说往往借助人物形象来说话。每一个人物首先是作者心中的人物,然后才成为笔下的形象。王蒙先生在谈到评价文学人物的角度时说,可以“不完全把文学人物看成客观的活人,而是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是作家心灵的产物,是作家的思想情感的载体,是作家共有、又是每一个个别作家独有、而且能在或多或少的读者中得到或准确或变形的破译与共振的语码。”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人物形象是作者借以传递思想、表达观点的介质,《红楼梦》也不例外。
鲁迅曾评价《红楼梦》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揭示了对《红楼梦》的多重解读。的确,对小说的解读固然可以思维大于形象,但也可以形象大于思维,即读者因作者所塑造的生动形象而超越了作者原先设定的思维框架,产生了自己个性化的新想法。
在黛玉和宝钗两人身上未尝不能有这种解读。从外在形象看,黛玉的穿着打扮、精神气度更有道家老庄的内蕴,而宝钗却显然体现了儒家经世致用的思想。但细致分析却又发现,黛玉的独立文人意识与她对世俗人情的渴求有机融合在了一起。她越是高标出世,就越是反衬了她内心对亲情、友情、爱情的执着与在意。而宝钗身处世俗人情,获得了亲情、友情与婚姻,却似乎总在渴望一种特立独行,一种滚滚红尘里的超然(她的“雪洞”似的的屋子就是一个明证)。这样看来,黛玉是外庄而内儒,宝钗却是外儒而内庄了。在第五回的判词中,曹雪芹将钗黛二人合成一首,恐怕正是基于钗黛性格差异中的融合,融合中的差异。
而且,钗黛自身性格形象的矛盾性从某种程度上也折射了曹雪芹思想的矛盾:他一生始终徘徊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身处红尘,却仰望着天外的自由;身处天外,却又留恋着红尘中的情缘。作者正是借黛玉、宝钗这两个可爱、可叹更可怜的女性把自己对人生的幻灭感表露出来。鲁迅先生读《红楼梦》,感觉“悲凉之雾,遍被华林”。这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大概正来源于曹雪芹对现实人生的深切感受。作者“悲金悼玉”的摧心之痛已然远去,却将一个更加深刻沉重的命题摆在了读者的面前:
人生的意义到底在黛玉、宝钗的哪一边呢?还是有第三条路呢?
参考书目:
1、《话说〈红楼梦〉中人》2006年长江出版集团崇文书局
2、《红楼梦辩》俞平伯1923年初版,1953年改名《红楼梦研究》再版
3、《红楼梦研究》,何永康主编,苏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第六章第3、4节
4、《黛钗合一之谜》百家讲坛·刘心武揭秘红楼梦
5、《王蒙活说红楼梦》王蒙2005年作家出版社
6、《集外集拾遗(绛洞花主)小引》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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