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子君”命运的书写比较——从鲁迅《伤逝》到亦舒《我的前半生》

 摘要

亦舒的《我的前半生》由鲁迅《伤逝》发展而来,是向其致敬之作,两部作品呈现出两个子君的爱情故事。两位性别各异、风格有别的作家,在历史长河的不同时段,都将笔触伸向了自己所处时代的那个“子君”,思考并探索人物命运波折所隐藏的内涵。本文试探讨五四时期与现代都会中的“子君”面临同样被抛弃的命运困境时不同的人生选择,从性别视角、时代环境等方面分析比较二者对于“子君”命运的书写,并挖掘鲁迅与亦舒写作背后的深层意蕴。

  关键词:《伤逝》;《我的前半生》;子君;命运;书写比较

第一章绪论

  第一节研究现状述评

《伤逝》是鲁迅罕有的爱情小说,成文于1925年10月,其中女性角色“子君”的形象塑造,代表着鲁迅对在五四轰轰烈烈的思想变革之后所诞生的“新女性”群体命运的思考与探索。早在小说发表之前,鲁迅就曾在演讲中通过讨论“娜拉出走”这一话题,表达对当时新女性“不是堕落,就是回来”的推断。《伤逝》中子君婚后被涓生所厌弃,被迫回归原生家庭乃至最终死亡的悲剧命运,更进一步体现其对在新思潮中诞生的“独立女性”命运的悲观。作者对思想启蒙运动的冷静反省,与时代运动的狂热形成对比。

在人物“子君”的相关研究中,其爱情悲剧是常见话题,而对于独立女性的探索也经久不衰。鲁迅在书中赋予了“子君”发出“我是我自己的,谁也没有干涉的权力”[1]这样的“独立宣言”的权利,致使子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作为独立女性的象征和典范。但对于子君的实质是新女性还是传统女性,在研究中实际也存在争议,认为其虽被视为当时的新女性代表,其实质并未超出传统女性的思想框架。

由于人物与情节的高度一致性,亦舒《我的前半生》中的子君自诞生伊始就被很多学者同鲁迅笔下的子君相比较。亦舒对鲁迅的致敬之心和文本的改写意味显而易见,这源于亦舒自年少时代起对鲁迅的痴迷。亦舒曾接受采访,后被整合到《香港有亦舒》一书中,提到鲁迅,她不禁感慨道:“然而随时随地翻开鲁迅全集,一切疑难杂症就得到了解答……夜半看鲁迅,会得手舞足蹈”[2]鲁迅对亦舒的影响不言而喻,而两个“涓生”与“子君”的故事被多番对比也就十分自然。

因此关于这类研究话题的文献十分丰富,如林茵《论<我的前半生>对<伤逝>的接受》,潘燊《根深与叶茂——亦舒的<我的前半生>与鲁迅的<伤逝>》等著作,主要将研究视角集中于两个文本之间的联系与改变,从书写角度的改变、爱情观的继承与变化等几个方面展开论述。而例如余醴《子君的前世今生——鲁迅<伤逝>与亦舒<我的前半生>的比较》、王敏《涓生的忏悔与子君的言说——<伤逝>与<我的前半生>比较》等著作,则着重关注子君在这两个文本中,因为书写形式的不同而带来的人物呈现的变化,从多重角度解读子君人物形象的塑造。

最近几年,深入的研究了亦舒《我的前半生》和鲁迅《伤逝》作品得出,对两部作品进行对比,就作品具备的文学价值和思想提出很多宝贵的建议,取得很大的研究成就。他们对原型与改写的探究主要集中在文本上,包括故事情节、写作观念等方面,对于其中人物的探究也只聚焦在形象塑造或者其悲剧婚姻上,这也导致了对于两个“子君”本身命运书写的比较层面的阐释有所欠缺。因而我认为,借鉴前人之精华,尝试从新的角度去审视这两个文本,深度发掘两个时代、不同作家笔下的“子君”命运,是具有一定的必要性与思想价值的。

 第二节主要内容与研究意义

  1.主要内容

亦舒对鲁迅的《伤逝》进行改编,进而创作出《我的前半生》,里面的主人公有着相同的命运,涓生和子君,并都以他们的关系为纽带展开了对于子君爱情、生活、理想、命运的描写。他们笔下的子君,虽然相隔半个多世纪,但两者的遭遇却有许多相似之处:二人均是有文化的新青年,通过自由恋爱与涓生结合,而在步入婚姻殿堂之后的她们选择拉着丈夫的衣角生活,淡化追求,固步自封于小家之中,逐渐由一个有思想的知识女性演变成一个平庸的家庭主妇。久而久之,她们两个都惨遭丈夫抛弃,但是在续写子君的命运时,亦舒和鲁迅的写作手法不一样,鲁迅笔下的子君的命运是经过痛苦的挣扎,最终还是悲惨的逝去,而后者独立自强活出新的自我。经过一番比较可以发现,婚后的子君们最大的失误在于迷失了自我,表现为追求的淡化、个性的泯灭以及经济的依附。《伤逝》中的子君依然受到依附心理的影响,没有办法实现人格和意识独立,在遭到涓生的抛弃之后,没有办法再生存下去;但是《我的前半生》中的子君恰恰相反,它表现出来女性独立,且自强不息的一面,积极的寻求解放,最终能够摆脱依附男人的生活。可以说,《伤逝》点出了子君悲惨命运背后是独立人格缺失的原因,而《我的前半生》则多花一半笔墨着重写了子君独立后的人生,为其谱写香港式续集,在一定程度上对这种假设作出解答。

《我的前半生》是亦舒对鲁迅《伤逝》的现代化演绎,本文试分析比较二者对于子君命运书写方面的异同。本文第二章先从相似之处入手,着力比对两位作家笔下关于子君婚姻不幸的坎坷命运的情节叙写,分析背后所隐含的作家们敏锐的嗅觉,对于婚姻中女性依附心理、丧失独立性的悲剧意识的体现。后分别从时代环境以及性别写作视角的差异性来分析两个文本中子君命运结局的不同,探究为何一毁灭、一重生的原因。在时代环境方面,细分为思想观念、人际关系以及独立条件三个板块,以子君婚姻前中后阶段为线索,深入思考子君命运的不同演绎。在作家的写作视角上,本文将从两位作家的性别叙事角度切入,探讨男性叙述和女性主语下人物命运书写的差异,及其背后的深层意蕴。

 2.研究意义

《伤逝》作为鲁迅先生少有的以爱情题材为主,爱情贯穿始终却以悲剧收尾的小说,自发表以来便是对鲁迅相关研究中经久不衰的话题,多数人认为它不仅只局限于爱情悲剧,更像是对当时热议的社会问题“娜拉走后怎样”的小说化解答。而到了近代,亦舒将这个故事重新改动,在谈及对《伤逝》的理解时她说道:“然而最钟爱的小说,却是鲁迅的《伤逝》……天真而愚昧的大学生,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到头来挨不过现实的一关,得过且过、无出息的丈夫,吃尽苦头的小妻子,这故事的悲剧在不同的重复。”[3]近年来,由她撰写的小说《我的前半生》被翻拍成同名都市情感剧,掀起一阵热潮,引发不少文学作者寻根溯源,研究她笔下的现代子君。

本文根据前人研究,将鲁迅与亦舒笔下的子君命运进行对比,探索其书写背后的深层意蕴。一方面,拓宽新旧子君研究的新视域。过去,对于子君的研究主要涵盖在文本之下,重在对文本思想高度以及文学内涵的探索,对于女性人物的研究则略显局促,因而对于子君这一人物命运的注视则是研究领域的再发展。另一方面,延展新旧子君研究的新视角。前人研究到新旧子君不同,多归因于作家写作的时代背景、目的意图上,本文从性别叙事视角来理性看待对于人物处理的细节特征差异,通过对两部作品的深层解读,结合作家的写作表征,挖掘新视角下的写作意识形态,加深多元化的价值意义。

 第二章时代环境主宰下的命运差异

两部作品诞生于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女主人公“子君”虽然有着相似的命运主调,但最后的命运结局却不尽相同。在《伤逝》中,子君怀揣着对纯真爱情、自由生活的向往,勇敢地与家庭决裂,将世人反对的谩骂声置之一旁,毅然决然地跟随涓生搬进吉兆胡同。原以为爱情历经坎坷就此圆满,然而鲁迅先生仍为其预设了婚后的不幸。她并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新青年”,仍无法跳脱传统家庭妇女的生活模式,日日家中做饭、操持琐碎,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成为生活的主要内容。她逐渐活成了平庸主妇的模样,日渐琐碎,思想停滞,曾经谈恋爱时两人的精神交流也消磨殆尽。内心理想与现实差距出现鸿沟,矛盾冲突愈积愈深。最终她遭到遗弃,在冰冷的人世间黯然死去。子君的死,涓生固然要负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以这样说,涓生对于子君的态度最终导致子君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她和涓生的婚姻破裂使得子君最终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此外,社会环境的冷酷也给予其沉重一击,而她自己却是命运驶向死亡深渊的最终推手。

在《我的前半生》中,经历十多年的夫妻之痒,史涓生感到厌倦乏术,对家庭始乱终弃,抛妻弃子与小三辜玲玲重新结合。大学毕业后的新时代知识女性子君,天真的信奉着涓生“我养你”的诺言,悠然地过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全职生活。整日无所事事,全靠喝茶打麻将来消磨时光,正如其女安儿所言“除了喝茶逛街之外,什么也没做过”[4]消遣度日的她恰似温水中的青蛙,浑然不觉看似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趋于支离破碎。当听到涓生提出离婚的消息时,子君如天塌一般手足无措。丈夫的离去,家庭的离析,使子君不得不跳出原有的舒适圈,思考她日后的去路。然而,让一个与社会职场脱节十多年的全职太太重新走向职场、步入社会,无疑是一个莫大的考验。亦舒在这里花费大量笔墨,着重展现了子君的心路历程。拥有的一切仿佛大梦一场空,落魄无助的子君动了“死”的念头。庆幸的是,子君有个好朋友唐晶能够将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她安慰子君,任何人在面临困境时都会存在想死的心理,这是比较正常的,但是踏实的我来说,更多的是想怎样去改变环境。[4]在同伴的支持和陪伴下,她度过了痛苦的阶段,开始振作起来,重回职场,逐渐成为一名独立自信的女强人,从而成就了一个面临生存难题而实现逆袭发展的代表人物。

正是由于两个子君所生活的时代不同,她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也有很大差异,所以她们的命运结局有了别样的书写。从社会婚恋思想的容纳程度,人际关系的冷暖亲疏,再到在人生关头的选择与退路,独立条件的存在与否,都和当时所处的时代环境密切相关。

第一节命运伏笔:思想观念容纳程度

1920年前后,五四运动不断兴起,从而在思想方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然而倡导个性自由和婚姻自主的思想,并没有彻底的改变社会的腐朽思想,《伤逝》中子君与涓生勇于奔赴炽热的爱情,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在那些守旧者们的眼中,他们已然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做着伤风败俗、有违风化的事。从开始恋爱,他们就受到封建势力的反对,而子君的叔父更是愤懑至极,决定与她断绝亲戚关系往来,涓生也陆续和身边那些表面“忠言逆耳”,实则胆怯懦弱的朋友绝交,他们从此生活在人们漠然的冷眼与无情的讥讽中。虽然涓生和子君在婚姻上早已约定好了,但是子君最终死去了也没有获得涓生的妻子名分,他们的婚姻关系是不被社会认可的,在涓生穷困潦倒之时,拜访自己的伯父的朋友时才知道子君死了,但是在伯父朋友描述这个事情时,语气非常的平和,子君,你可知道,她死了。”[1]而对于之后涓生的追问,他也只是厌恶且不耐烦地一笔带过,丝毫不愿意多费口舌。由此可见在众人眼中,子君与涓生的夫妻关系是不被承认与肯定的。离开涓生后的子君别无出路,落寞地回到娘家“避难”,而周围的封建卫道士们却冷眼待之,恶语向之。处于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在这无爱的人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子君已然别无选择,只能走向死亡的道路。

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到了20世纪80年代,经济取得了飞速进步,时代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们的思想也开始有所转变,对事物的接纳程度不断增强。新时期的都市女性婚姻观念变得比较开放,并且非常的宽容,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模式早已经不复存在,人们开始倡导婚姻恋爱自由。《我的前半生》中,子君和涓生在大学时候就开始恋爱,毕业之后两人结婚,外界并没有对他们的婚姻产生干扰,婚后的她生活得富足、安乐,由于涓生经济上的支持,她会经常光顾高档时装店、美容美发店等等,时常受到服务员和那些俗太太们的赞美奉迎,可以说她的婚姻得到了社会充分的承认。即便遭到涓生的自私离弃,也无人对其恶言相向、落井下石。她的女儿、好朋友以及妹妹都想要她早点从离婚的生活中得到解脱,虽然他们的话听起来非常的无情,但是却能够使子君从离婚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能够重新面对生活,能够勇敢地战胜艰难的生活,两部作品中,子君所处的时代环境中人们的思想观念容纳程度有着巨大的鸿沟,这在一定程度上为两个子君命运走向的不同埋下伏笔。

 第二节命运推手:人际交往关系塑造

首先,两个文本中让人明显感受到的是朋友,特别是子君的女性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子君的女性朋友对紫君的命运产生很大的影响,甚至对子君的命运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的前半生》中,亦舒在对子君的命运进行设计时,女性朋友对子君的人生道路产生很大的影响,为其指明前进的方向。西方女权主义者萨拉·埃利斯就极力倡导“女性情谊”[5]。此处女性友谊是对性别的热爱,同时也是感情上的一种需求,尤其在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时,女性友谊能够起到反抗的作用。即是现代女性主义所宣扬的“姐妹情谊”。透过文本可以发现,《我的前半生》中,如果没有得到好朋友唐晶的帮助,子君很难从痛苦的离婚生活中解脱出来,更没有办法成为一名独立的职业女性,对于子君而言,唐晶不但给了她精神上的慰藉,同时还帮她到处找房子,给她介绍工作,在唐晶的热心帮忙下,子君能够从痛苦的婚姻中解脱出来,重新踏入社会,甚至可以说可以这样说是唐晶的热心相助才使得子君能够重获新生,子君磕绊的重生之路,唐晶无疑是帮她成功的最佳助力。但是《伤逝》中的子君在精神方面没有得到支持,甚至邻居官太太以及小油鸡等都没有办法和她展开精神交流,尽管她和涓生誓死也要在一起,两人共同离开家庭,但是对于丈夫过于依赖,最终因为婚姻关系不复存在,导致被推向失败、死亡的困境。

此外,在人际亲情关系上,两个子君也有明显的差别。《伤逝》中的涓生和子君与涓生虽然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之久,但是没有孩子,所以在和涓生分开之后,子君了无牵挂,进而使得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加上那个时候,环境比较复杂,子君的行为遭到周边人的轻视,没有人支持和同情她,可以这样说,子君的内心是非常孤独的,有苦无处诉说,那个时候的她只能靠自己独自奋斗,但是当时的社会非常的灰暗,子君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独自打拼,最终只能是以失败告终。但是《我的前半生》中的子君和涓生在婚姻存续期间生了一儿一女,进而使得她在离婚之后有了牵挂,并且使得自身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被充分的激发出来,如此能够更加勇敢的面对生活,此外,加上好友唐晶的帮助和职场老板的欣赏,进而使得她重拾生活的自信心。而在后来,在女儿及亲友的支持帮助下她重拾爱情信心,与良人翟有道结合,开始新的婚姻生活。相比之下,《伤逝》中的子君是难以拥有这一切的。

第三节命运殊途:独立条件创设差距

《伤逝》中的子君悲剧深深根植于时代背景。这部作品中,鲁迅尽管通过子君这个女性人物形象想要展示出新女性特征,但事实上和现代女性之间还是存在很大的区别,虽然子君也曾反抗过,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使他的命运得到改变,20世纪20年代,我国还处于封建社会时期,尽管五四运动出现了新文化和新思想,但是因为受到传统封建思想的影响,对人们的思想产生很大的约束力量,由于封建意识根深蒂固,对人们的行为和思想产生的影响很大,在那个时期,人们面临的难题正如鲁迅提出的“娜拉走后怎样,免不了堕落或者回来”[6],或者和子君一样面临崩溃和死亡的命运。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性始终是男性的附属品。这个时候,女性的命运是非常悲惨的,想要实现独立面临很大的困难,因为缺乏经济条件,对于夫权父权夫权的依附程度过高,如果婚姻出现问题,他们只能他们会面临无路可走的他们。最近最终将走投无路,对于新时期的子君来说,虽然五四运动中的自由民主平等思想的思想对其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对于封建社会的腐朽,但是子君最终无法对封建社会的腐朽思想形成正确的认识,没有坚持斗争的思想,所以在苦苦挣扎之后,最后惨遭涓生的抛弃后选择轻生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换句话来说,由于当时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而子君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在婚姻破裂之后,走投无路是非常正常的,因此他的死亡也是必然的一种现象。

但是《我的前半生》中,子君生活的年代在20世纪80年代,这个时期人们的思想比较开放,女性打破封建传统思想的束缚,不再是男性的附属品,他们拥有独立的个性,同时敢于挑战自己,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积极地融入社会中,并且子君生活在香港都市中,生活环境相对来说比较优越,同时子君还是一名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在离婚之后依然能够靠自己找到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同时在好友的唐晶的帮助下,能够在职场上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并且下手管理很多男性职工。亦舒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非常的鲜明,职业包含医疗、金融、建筑等等,在这些职业中,女性拥有非常不错的成绩,进而使得男性对女性的看法发生很大的变化,因此,对于现代女性来说,只要自己积极向上,思想不堕落,就能够在社会上打拼出出色的业绩。对于现代都市的女性来说,爱情和家庭并不是自己全部的生活,还应该积极地融入社会中,将自身具备的才华充分的展示出来,充分彰显出自身的价值,对于她们来说,婚姻并不是生活的所有,在遇到感情挫折之后,也并不是走投无路,这也是80年代子君能够重获新生的主要原因。

 第三章性别角度差异下的书写表达

  第一节叙事视角:男性叙述与女性主语

视角可以简单解释为小说叙事者的出发点及其观察事物、人物的角度。其所选择的视觉与叙事判断存在直接关系,还会使价值取向发生改变。且基于不同的叙事角度对相同的事件进行观察与判断,最终呈现出的画面并不一致。当我们基于不同的性别选择叙事角度,考察整部小说的叙事视角,必然会产生以性别意识价值观为前提的性别叙事视角。

如《伤逝》就是基于男性视角对妇女解放的过程加以描绘,而《我的前半生》则借助女性视角阐述女性的生存状况,还以此为前提表述了个人见解。这也是导致他们命运书写结局不同的主要缘由。

鲁迅在撰写《伤逝》时,是以男性视角,娓娓道来整个故事:子君选择和涓生共度余生后,将所有精力放在了家庭里,对生命与生活的热情也由于日常的琐事而逐渐被消磨掉,而原本欲与其相爱相守的涓生,也以子君与自己不在同个阶层而将其抛弃。子君离开破裂的婚姻,沉湎于剧痛的悲伤之中,回到原生家庭中“避难”,被家人接回去后消极惨淡、郁郁而终。封建森严的礼教风俗,缺乏谋生技能的生存困境,最终使她在众人的威严与冷眼中走向了没有墓碑的坟冢。她至死也没能明白涓生那句“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1]鲁迅在撰写《伤逝》的时候,一直是以超前思维来解读女性问题,比如批判始终还没有觉醒的女性意识以及经济独立等等。但其所接入的只是浅层的现象,并没有给出合理答案,通过对文字的深度解读,不难看出作者在内心中染是立足于男性角度对某些事件进行解读,这一点从鲁迅所写的“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即可看出[1]鲁迅认为,涓生之所以无法再与子君共度一生是由于二者间的爱情已经随着各种琐事而消失无踪。而实质上,从恋人到夫妻这样的身份转变,其实是双方从爱情的甜蜜到婚姻的责任的过渡。确实,子君已经履行了其作为妻子的责任。也正由于如此,她必须兼顾生活中发生的各种琐事,这使其无力顾及精神需求,而涓生却依然渴望浪漫感十足的爱情,这也使其最后以忏悔为借口,将自身本应承担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其实涓生才是真正缺乏爱情更新能力的那个人,“涓生的忏悔”完全是以一个男性的角度来叙述故事的。在他看来,男人是否幸福取决于其个人意愿,而女人是否幸福取决于伴侣是否愿意。[7]面对如此的文化背景,鲁迅虽然塑造出知识女性形象,但其仍然是以男权话语为基础。

实际上,《伤逝》是一部名副其实的男性手作,主要是借助涓生的忏悔,将其于子君之间的情感事故描述出来。所以在这个故事当中,子君其实是一个被描述者,甚至还让读者感觉子君是一个失语形象,二者之间并没有维持平衡的关系。[8]而亦舒主要是解构了男权中心主义后再描述男女形象,她主要是思索女性的人生命运,在因实际状况产生忧虑,同时也会基于女性生存现状衍生出有关于性别价值的考量与思索,这一点在她的著作《我的前半生》里面也有所提及,所以在这部作品当中,我们可以通过字里行间感受到子君与精神层面的改变,偶尔的矛盾自行有时也会产生沮丧或突然间觉悟,这些情感都有着极高的真实度,容易让人产生代入感。也正由于如此,亦舒才会获得了一众女性的认可与青睐,她的描述及对于女性的解读很容易引发读者的共鸣。

要说亦舒和其他女性主义作家最大的差别,莫过于其所描写的是不在房间之内的女性,她更倾向于描写和男性立足于相同环境甚至与其为竞争关系的女性。她已经不再纠结于两性的对抗与纠缠,而是采取主体态势对相关事件加以表述[9]。

对亦舒而言,子君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与涓生的性格过于软弱有一定关系。《我的前半生》当中所描写的子君和涓生虽然与鲁迅笔下的人物在时代与经历方面有着极大差别,但相关方的性格却极为相似。子君虽然有着无限潜能,却由于各种琐碎的事物而被掩盖,加上生活悠闲导致其越来越散漫。而涓生虽然有着诊所的经营权,收入水平比较高,但其内心却非常被动,甚至迟钝。在新欢辜玲玲的言语推动下决定离开家庭,而在奔赴新家庭后对前妻的悔意与留恋又使他陷入混沌。在其与子君离婚之后,子君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并通过好友的帮助获得了与过去工作的地位、薪水截然不同,但勉强可以维持生计的生活。这段过渡期必然艰辛、痛苦,而她却咬紧牙关奋力坚持,并意外发现了自己在陶艺上的天份,经营起陶艺生意,摇身一变成为“艺术家”。不仅如此,与女儿的紧张关系也逐渐缓和,并在去国外探视读中学的女儿期间结识了她真正的终生良伴。

在女性为了家庭而做出某些放弃时,其很难再保持独立人格及独立意识,这会让女性陷入悲剧当中,也是两部作品当中的子君最终都得不到涓生的爱,甚至被其抛弃的根本原因,就是唯一的不同是鲁迅笔下的子君至死都无法理解人生的意义,除了爱情之外,还应涉及事业理想以及人际交往。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女人,应该懂得如何让自己在蓝天中翱翔,而不是紧握着男人的衣角寸步不敢往前。所以亦舒在揭露当代子君的性格问题同时也设计出一条能够树立独立人格,体现自我价值的自强道路,她塑造出的子君是一个在绝境中振作起来的女人形象虽然同样被婚姻及爱情背叛,同样需要离开已经习惯的安逸生活环境。但当代子君最终还是选择了让自己去接受社会的再一次“毒打”,并通过朋友的帮助获得了一份新的工作,脱轨社会十年从零开始,她自己曾说“物必自腐而虫生”。书中戏剧化的安插了子君读鲁迅小说集的情节,子君翻开该书籍的第一篇就被同样的姓名震撼到,怎么会如此巧合,这本名为《伤逝》的小说的结尾写的是涓生与子君分道扬镳,子君离开之后于家中过世。子君表示虽然同为“子君”,但现在的子君与过去的子君不同,即便离开了涓生一样也有生存的能力。[4]她给出了“娜拉出走以后”的第三条路:自立自强。

 第二节现实意识:社会悲剧与个人反思

从鲁迅所塑造的被描述者角色的子君,到亦舒笔下面对坎坷选择振作起来的子君可以看出两代作家都特别关注女性命运,前者透过现象看本质,感受到的是女性的悲惨生命,而后者也采取反思的态度,想尽办法地让女性自强自立。

鲁迅基于启蒙者的角度,对中国的民众及社会进行全面剖析,再将该思想带入到女性人物角色当中。《伤逝》这部作品中的子君虽然与涓生突破了封建枷锁,选择了自由恋爱,并以此响应当时离开家庭追求自由恋爱的武士,时代主题相契合,但鲁迅并不是简单地将男女摆脱封建的束缚,选择自由恋爱作为核心思想,它的深层含义是描述人类对于爱情的向往与渴望,但在接受现实之后,因种种原因而无法进入理想状态,最后迈向灭亡的真实状态再去看来,悲剧指的是将一种对某个人人生而言极有意义的东西毁灭给其他人看,并在毁灭的过程中感受到这件东西的深刻及震撼鲁迅运用超时代性的文笔及文字。除了选择自由结合之后必然会过上幸福生活的梦幻场景,他将男女的情与爱和当时的时代背景有机结合思索,将其作用于现实中时有何意义,实际上鲁迅是以社会所期待的角度为出发点,对两位主人公的情与爱进行思考,并认为真正的爱情是以有所复利为前提的,反而言之爱情不会只有情与爱,而是在满足前提条件之后,才能获得美满与幸福的爱情。

西蒙·波伏娃曾经说过,女人之所以可称之为女人并非天生的其认为形成女人才是一个正确的说辞。无论是基于生理心理或经济层面的定命,都无法决定女人与社会当中的地位。其取决于人类的整体文化所形成的特殊观点。[11]在在他作品中出现的子君虽然因新思潮的到来而觉醒了独立人格,敢于突破各种封建社会的条条框框,希望能够解放个性,追求婚姻自由,但仍然被笼罩在悲剧的背景之下,鲁迅的分析与观察,依然没有偏离传统意识,更无法和封建礼教区分开来,鲁迅作品之所以深刻,与其没有一位的描述女性的无知与愚昧,而是面对整体阴暗的社会氛围揭示女性的愚昧无知以及充满悲剧的生活。他灼人的目光聚焦存在于女性身上的宿命式悲剧,其目的只是为了以此获得注意突破传统的道德观与等级观给我国女性造成的荼毒与伤害,这也是解救我国封建女性的关键所在。

《伤逝》当中子君的回归及其的逝世也映射了在该历史时代中,虽然女性已经开展了解放活动,但由于历史原因以及当时人们的思维而处处受限,子君之所以会造成悲剧人生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有着直接关系,再无法保证民主和科学性的社会环境中,个体很难维持安稳及幸福的生活,鲁迅本身就有着前瞻性的思想,他意识到女性的解放任务会由于当时的时代背景而走向悲剧,所以便指出了其悲剧人生的社会原因,也表示面对当时的社会背景女性无法得到真正的解放。他深刻地意识到中国当时的时代背景,在过去的封建社会中,男性自始至终都被放于首位,他们有着绝对的经济掌控权与支配权,女性被称为附属品,根本无法体现出独立性。很明显,在女性的解放及发展期间,必须有这些外在条件的支持与配合。但归根结底,女性展开解放活动的重点在于其自身的争取。对此,鲁迅的看法是女性如果要真正的获得解放战争的胜利,必须经历漫长且有着一定韧性的战斗。他立足于现实主义的视角,理性地把女性实现解放胜利的难点及重点展示出来,目的是为了让女性意识在实现自我解放期间,不仅要凭借着自我觉醒自强自立的精神更要突破封建的专制制度改变自身的封建奴性意识。

虽然亦舒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流行、通俗为前提,但根据其所撰写的《我的前半生》这部作品也可看出其背后所蕴含的现实意义,无论是对爱情或生活都以一种极具时代感的角度对人物的生活及形象重新评定。它通过分析当代子君的命运,重新塑造出与时代背景相契合的女性形象,用极为生动且感性的方法,把女性意识充分表现出来。这不仅颠覆了旧时代子君的形象及命运,也给当代女性找到了实现自我突破自我的道路。

在疗救子君方面,亦舒主要是通过摆脱精神和经济层面的依赖,使其实现女性独立。子君在被抛弃之后,虽然过了一段颓废且低落的生活,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重新开始,这便是当代女性重塑自我的过程。首先在婚姻破裂之后,她无法依赖涓生的物质条件,所以只能重新进入职场,这不仅让其获得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还通过职场得到了满足感;其次是重塑自我,不再依赖任何人,这是亦舒所描绘的文字中最主要的展现点与探讨的中心内容;最后子君通过克服各种困难与困境,实现了自我独立与自我提升成功地迈向了女性解放道路。

有别于五四时期子君的悲惨人生,亦舒所描绘的当代子君在被抛弃之后成功实现了女性价值,并迈向全新的生活。其所描述的子君最开始时同样也认可男性即为中心,心里也对个人的依附地位极为认同,所以即便后来涓生出轨,甚至将其抛弃他竟然没有改变,甚至陷入到自我镜面危机当中。但这种危机并没有持续很久,而是靠着重新进入社会化解了短时间的阵痛,并凭借着自我的努力,在物质和精神层面突破了以往的枷锁,也获得了男权社会的认可与尊重。通过其的描述不难看出,亦舒自始至终都认为女性应该从精神层面入手,在获得精神独立即平等之后,才可以拯救个人的失落身份。身为一位现代女性,她利用主人公在作品当中发声,表示女性应该塑造自我、树立独立意识,同时也表达了在当下的社会背景中,依然有很多女性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但如今的偏见与对抗已经无法让女性的生机受到侵害。相反,女性在解放道路上最大的敌人是其自身。因为在几千年来,有很多女性已经形成了女性只是男性附属品的传统思维,这是很多女性在解放自我的道路上最主要的障碍。小说中采取各种方式告诫读者,通过自我的努力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这是当代社会的生存信条,也是亦舒的真实想法。

结语

上所述,由于两个子君生活的时代不同,其所面对的社会环境也有一定差异,加之两个作者的个人素质以及性别差异下的写作视角不一,导致她们命运书写的结局不同。如果说鲁迅的子君是勇敢、自尊却又盲目迷茫的,那么亦舒的子君则是自尊、自爱又坚毅乐观的。两位作家对于同一素材小说书写处理的差异背后则蕴含着深层意蕴:鲁迅的《伤逝》读来深刻动人,饱含着无尽的苍凉苦涩,他在批判了子君女性意识不觉醒的同时也批判封建社会的沉滞腐朽。鲁迅基于社会层面已对社会展开变革为政治目的写出《伤逝》作品,作为新文化运动中的启蒙人物,作为一名奉先驱者将令而发声的现实主义小说家,鲁迅在创作时必然会以时代精神为核心。[12]《伤逝》这部作品通过讲述子君的失败婚姻让人们知道,无论是获取来自爱情或婚姻的自由亦或者实现自我解放,都须与社会解放有机结合。因为只有在社会解放的前提下,个性解放才能实现。而亦舒则是基于个人的爱情婚姻层面,以塑造新时代女性精神为目标,写出《我的前半生》这部作品,其目的是为了让所有观众意识到即便子君最后同样被涓生所抛弃,依然能够振作起来的经历。通过该方式塑造出能够体现出现代精神的新女性形象,旨在鼓励女性自我觉醒、自我提升,着重强调了女性陷入爱河之后依然要维持独立,不能在精神或经济层面过于依赖男性。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虽然两个时代的子君在陷入爱情进入婚姻之后所面临的困境极为相似,但她们应对困境的方法及反应并不一样,所以最终的结果也有一定差异。这对于当代女性而言有一定的提醒作用,通过对比这两部作品的结局不难看出,当女性能够实现自我成长与进步时,即便面对同样的悲剧,也有可能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即无论是任何时期,女性都只能通过经济独立以及人格独立,才可以得到自我解放。两个子君的形象,两代子君不同的命运,为女性,也为所有人提供了深刻的启示。

参考文献

[1]鲁迅:《彷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2]柳苏:《香港有亦舒》,《读书》1998年

[3]亦舒:《自白书》,天地图书出版1982年版

[4]亦舒:《我的前半生》,新世界出版社2007年版

[5]张庆政:《论亦舒小说中的女性意识》,《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

[6]鲁迅:《坟》,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7]温德尔:《女性主义神学量观》,三联书店1995年版

[8]皮细兰:《论<伤逝>的手记体形式》,《安徽文学(下半月)》2008年

[9]杨雅洁:《前生醒觉竟伤逝,今世混沌只半生——亦舒<我的前半生>与鲁迅<伤逝>的书写比较》,《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

[10]俞骆波:《子君的命运——鲁迅和亦舒对于女性命运的探索》,《漳州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

[11]西蒙·波娃:《第二性》,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12]李秀清:《时代、环境与人物命运——<伤逝>和<我的前半生>中子君命运的比较》,《名作欣赏》2007年

 致谢

直到论文的完成,才真正意识到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也抛弃了许多。大学的教育让我学会了从更多方面去思考一件事情,论文写作的过程十分漫长也很枯燥,由于自己对知识点掌握程度的浅陋,往往一个很简单的概念都得翻阅好多资料才能理解。老师针对我提出的问题以及论文中所出现的不规范之处,都及时回复,解开了我在论文写作时的许多疑惑。虽然这次论文选题有点仓促,但我却很享受论文写作这个过程。非常感谢我的导师,在这次论文中老师孜孜不倦的学者态度令我钦佩不已,值得我去敬仰和学习。

两个“子君”命运的书写比较——从鲁迅《伤逝》到亦舒《我的前半生》

两个“子君”命运的书写比较——从鲁迅《伤逝》到亦舒《我的前半生》

价格 ¥5.50 发布时间 2023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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