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历程中,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可以说是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自《白鹿原》问世以来,声誉巨大、好评如潮。它以独特的关中地域文化和厚重的历史叙事,牢牢地锁住了人们的目光,尤其是作者赋予它凝练而独到的语言和修辞艺术。小说不仅有着关中地区最常见的方言、熟语和人物称呼,也有着体现关中地域色彩的特殊语法现象,以及多样的修辞、恢宏大气的篇章结构使小说更具有表现力和感染力。研究《白鹿原》的语言特色,对于我们理解《白鹿原》及陈忠实的其它作品都有一定的影响及现实意义。
关键词:《白鹿原》;关中方言;语法现象;修辞艺术
引言
《白鹿原》问世之际,引起了当代小说界的一大轰动,评论家众说纷纭,一时之间,各种评论屡听不鲜。《白鹿原》的语言艺术和文化色彩,对描写文化特色打上了深刻的印记。小说《白鹿原》讲述了陕西关中白鹿原上白、鹿两姓家族近半个世纪的社会生活。起初,白鹿两家都很穷,白家家风较严,具有传统中国封建家庭的特点,靠勤俭节约渐渐使家族富裕起来。鹿家祖上忍辱负重,拥有一手好厨艺,借此走上致富道路,家族思想较为开明。作品中线索较多,随着事件的展开,作者为我们塑造了一系列具有鲜明特色的人物形象。如:忠于宗法文化的白嘉轩、工于心计的鹿子霖、邪恶美丽的田小娥、忠厚善良的鹿三等等。推其根源,还在于陈忠实独特的叙述式的语言。其语言借助陕西关中地区的方言土语与标准普通话的穿插,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的融合,书面语与口语的结合,使其作品语言丰富多彩、幽默风趣、意味深长。陈忠实生于陕西关中,长于农村土地,对农村、农民、方言土语有着深深熟悉之感。陈忠实独特的叙事之处,精湛的语言功底使得《白鹿原》为世人所钟爱。本文主要从关中词语、语法手段和修辞手法三个方面来分析研究《白鹿原》中的关中文化现象。从而加深对关中地区方言文化的了解和掌握,为其他学者研究《白鹿原》的文化现象提供一定的思路和借鉴意义。
一,原生态的关中词语
小说中所提到的白鹿原位于今天的旅游景地蓝田县,蓝田县属于西安市,而西安位于陕西关中平原中部,人们经常所说的西安方言属于中原官话,也是我国陕西省的优势方言。陈忠实出生在灞桥农村,从小受当地民风民俗的影响,对本土文化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同时将关中方言运用自如,这些关中话的大量运用使得《白鹿原》“味道十足”。
1.1名词
1.1.1关中地区特有的称谓名词:大、婆、俺、老汉。
1)关中地区的人把爸爸称为“大”,奶奶称为“婆”,我称为“俺”。如:
白灵惊奇地叫起来:“干大干大,你看那是啥东西?”[1]81
她把孙子媳妇传唤:“小冤家,你把婆给哄了!”[1]105
黑娃还是不信服:“俺爸俺爷是不行。”[1]134
2)“老汉”是对老年男子之称。清代的吴任臣《十国春秋·后蜀·李如实转》:“末帝怒曰:‘憨老汉不足与语!’”老年男子自称。关中话中,通常将年龄大的“老头儿”称为“老汉”,比如:一妇人一边做饭一边嘴里嘟囔着,“天色已晚,这老汉怎还不回家呢?”本文也将老年夫妻中的丈夫一方称为“老汉”。
有三个老汉紧随其后跟进院子,他们声明自己是众人推举出来的头儿。[1]316
1.1.2表示时间的关中名词:晌午、后晌、夜个。
1)关中话中,“晌午”指上午,“后晌”指下午。
白嘉轩听了,心里更加踏实,晌午炒了八个菜,犒劳阴阳先生。[1]25
午饭后,秉德老汉叮嘱过长工鹿三喂好牲口后晌该种棉花了。[1]2
2)“夜个”在关中话中指昨天。
大拇指说:“夜个黑间有个人来寻你,我让他先睡在你的炕上……”[2]378
1.1.3反映关中生活风情的名词:瞎瞎病、浑裆裤、棒槌、啬皮、锅盔。
1)“瞎瞎”这一词在关中话中的读音与“哈”相同。“瞎瞎”在普通话中,做名词时,指看不见世间万物的盲人;如:你不要把自行车放在盲人道路上,你让那些瞎瞎撞上怎么办,请尊重、关爱盲人。做形容词时,意为“不好的”,比如:“瞎怂人”“瞎瞎东西”,“瞎瞎病”显然是指不好的病。在文本中,下面的例句“瞎瞎病”确切的含义是绝症。
冷先生说:“瞎瞎病”,嘉轩几乎无力走到门楼。[1]5
2)“浑裆裤”意为有裆的裤、套裤。现常用来说,刚出生的婴儿或指不到一岁的孩子,由于在生理上还不能自理,因而穿开裆裤。孩子渐渐长大了,家人就给穿上浑裆裤。这一现象在关中地区常见。《说文》中:“绔,胫衣也。”段注:“今所谓套裤也。”
他才得一睹姐夫的尊容和风采,那时他才刚刚穿上浑裆裤。[1]16
3)“棒槌”指在乡村居住靠近水边的人们,洗衣物时所用的工具木杵。比如:天色正好,三五个妇人在河边唱着歌儿,拿着棒槌用力的捶打着衣服,水花四溅。在陕西方言中,有时用“棒槌”形容人,一般指老实、头脑反应慢,做事笨拙的人。比如:一位老汉怒气冲冲地对儿子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你,你,你真是个棒槌!”这一词语,在关中方言中,形容人时特别接地气,非常形象。
妻子用面汤浆过再用棒槌捶打得硬邦邦的衣服使他们觉得式样古笨得可笑。[1]13
4)“啬皮”一词,一般形容人吝啬、小气。“啬”是个形容词,在关中方言中,可单独使用,人物感情色彩浓。比如:同是乡里人,他家什么东西都借不出来,啬的很!“塞皮”在关中方言中形容人,特别接地气。比如:小孩傻傻的,看着他的小伙伴们,吞吞吐吐:“同学之间,应相互帮助,做人不能太塞皮。”
我把他赶出去,你还怨我心硬,怨我不给他周济一斗半斗,是我啬皮呀?[1]356
5)“锅盔”在陕西省属于一种风味小吃,是“陕西十大怪”之一,人们常说的“烙馍像锅盖”这一顺口溜,指的就是锅盔。“锅盔”料取麦面,和面软硬适中,呈圆形,在锅中烙时,要用手上下去翻,待到馍的外表泛黄,就表示已熟,酥活适口,能久放。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听到“我要吃辣子夹馍”,这里的馍一般以锅盔为主。陕西锅盔以华阴最为著名,俗话说:锅盔像锅盖,大大的锅盔就像个锅盖一样。简短话语,体现关中人的粗犷、豪爽。
巧妇和蠢妇一齐悉心尽智在烙锅盔。[1]449
1.2动词
(1)“拾掇”有准备、整理的意思。比如:天刚亮,妈妈就喊我:“赶快起床,今天家里有客人来,帮妈妈把房间拾掇拾掇。”
秉德老汉嗔怪老伴说:“还不赶快给先生拾掇茶饭—”[1]4
“拾掇”也有惩治之意,对象为人。比如:他最近嚣张的很,总是与我们对着干,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好好拾掇他。
郭举人暗地里派两个侄儿来拾掇他,掐死勒死或者用石头砸死扔到水里就消除一切痕迹了。[2]142
(2)“骚情”指有情调,也指风骚、调情。在关中话中,“骚情”是贬义词,一般是对轻薄行为的贬责。如:你就骚情的很,你再骚情一哈我就抽你。骚情的用法多种多样,对于猖狂、谄媚、挑逗等行为都可以用“骚情”一词。如:放着正事你不干,胡骚情啥呢?(瞎折腾之意)
他早已无法容忍小翠呼叫芒儿时那种骚情的声调骚情的眉眼和骚情的姿势。[1]251
(3)“气绝了”即指昏厥,也指人在精神上受到剧烈撞击时,出现短时间的呼吸闭塞。在关中方言中,“气绝了”指呼吸停止,也就是死了,即气绝身亡。如:在医院里,亲属们拉着痛哭的妻子,伤心的说:“哎,他已经气绝了,你可要想开点。”
秉德老汉立时松了手,往后一仰,蹬了蹬腿就气绝了。[1]6
(4)“撂”意为撇开、丢开、搁下。如:难道我去学校念书,撂得你们冷清了不成?在关中方言中,指丢下、扔下、搁下。如:我的东西还没处撂呢?—-《红楼梦》“撂”还有抛弃的意思,如:你在外逍遥自在,过你的花花世界,却撂下这个家置之不理。
他把梭镖钢刃撂到黑娃脚下,说:“拿去!这是物证。”[1]234
(5)“圪蹴”:《说文解字》在曰:“蹴,蹋也。”“陕西十大怪,圪蹴老少爱”,在关中方言中,意为蹲。在陕西,特别是陕北地区,我们会看到这种半蹲半坐的姿势,只要在农闲时,路的两边就是圪蹴着聊天的老少。再如,吃饭时,有凳子不坐,却要圪蹴在凳子上,开心的吃着香喷喷的饭。“圪蹴”有时也指,人做错了事,在被批评时,羞愧的圪蹴在角落里。
他突然蹲下去,圪蹴在马号的脚地上。[1]101
1.3形容词
(1)“嫽”:好、美好的意思。《广韵》:“嫽,好也。”关中话中,经常听到人说“嫽得太”,意思就是非常的好。“嫽”也可形容女子的美貌、聪明。如:佼人嫽兮。指的就是美人多漂亮啊!“撂”也有戏弄、开玩笑之意。经常用在,两个甚不熟悉的人,在交谈许久时,其聊天过程,轻松愉快,快活自如,享受其中。如:这个人嫽的很,和他聊天,我非常开心。
他终于安静下来对她说:“这样好这样嫽的事。”[1]103
(2)“碎”指把完好无损的东西,故意或无意间摔碎成小块。在关中话中,是小、微不足道的意思。如:碎碎一个事情(小事一桩);碎女子(小女孩,含贬义);碎娃(小孩子,中性偏贬)“碎”也指人说话唠叨。如:你闲了,就去田地里干活,不要整天没事干,只知道闲言碎语。
白嘉轩却幸灾乐祸似的笑说:“这回把碎崽娃子跑美咧!”[1]241
(3)“稀稠”可分开解释为稀疏和稠密。一般形容对事情的真实情况不了解,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亦夫《媾疫》中,郝自默说:“五斤,你天天看着我的药抽屉做甚哩?你碎娃又不认得字,狗看星星能知道个稀稠?”“我闻味道哩。”
田福贤却继而不松地对他实施挖心战术:“年轻人耍一回二杆子没关系,咱们有了年纪的人可得掌住稀稠不能轻狂……”[1]330
(4)“活泛”指人遇到事情时,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灵活、有效的处理事件。在关中地区,老人夸奖聪明,头脑灵活的孩子时,经常用“活泛”一词。如:这小孩,活泼可爱,大眼睛亮闪闪,一看,就是一个活泛的娃。“活泛”一词,也有鲜嫩之意。如:他在工厂里干的活应该很轻松,你看他那手脚的肉皮活泛,不像干脏活累活的人。
白嘉轩叮嘱孝义说:“早点拾掇齐整起身上路,回门去学得活泛一点,甭说是绷着脸窝着眼……”[1]335
(5)“瓷实”一般指结实、牢固。在关中方言中,形容孩子身体健壮,朋友之间的友谊坚不可摧,还可指用某物拍打某物,以致拍打的严严实实、不留缝隙。如:你家孩字乖巧可爱,长得瓷实的很。
兔娃用锨板把冒出车厢的虚粪拍打瓷实。[1]323
二,内涵丰富的语法手段
80年代中后期,正直《白鹿原》创作初期定性之时,出版行业的市场化大潮来袭,于是陈忠实将上下部的计划改为只写一部。因此,陈忠实便把自己逼到语言方式这条途径上,采用叙述性语言。这样陈忠实在这部作品中采用简洁、概括为特征的叙述性语言。
2.1熟语
在关中语汇中,有很多经典并具有浓厚的关中特色熟语,其言语凝练而富有深意。熟语的使用,使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更鲜明,也使作品更具深意并有广泛的影响力。在关中地区,年纪稍大一点的人,出口就是熟语,对事物对人都有幽默、接地气、内涵丰富的说辞,也是关中文化中一大特色。现列举以下几人的熟语语录并做分析。
(1)朱先生语录:
1)不读圣贤书,只知点蜡烧香,怕是越磕头头越昏了![1]14
2)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1]16
3)君子慎独。此乃学人修身之基本。表里不一,岂能正人正世![1]13
4)踏破白云千万重,仰天池上水溶溶。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1]13
在白鹿原,朱先生被人们称为圣人,他的很多经典言论在当地广泛流传。例1)朱先生拒绝方升,不恋权位,有志向,有担当。回乡把大殿里不知什么朝代经什么人塑下的四位神像亲自动手推倒,并说了这句熟语,开设了白鹿书院,希望通过办学开启民智,来实现自己的报负。例2)在乡间,这句俚语总是被挂在村民的嘴边,同时,这也是白嘉轩的治家之道。在关中地区,人们在田间辛勤劳动,挥洒汗水,攒钱就为盖敞亮舒服的房子,房是劳动人民的富裕程度的象征。例3)朱先生为人师表,注重学问,一身正气。在受邀到南方讲学期间,朋友连续带他游山玩水不提讲学,他十分不满。可以看出,他对学习文化知识的重视,以及对待讲学态度的认真、严谨。例4)朱先生作为一位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他有明确的人生目标,愿把知识传承、发扬,愿成为时代的中流砥柱!他高尚无畏的精神让人佩服,他深厚的学识让人敬仰,虽著作等身,却从未骄傲,而是放低姿态,传承文化,为祖国培养栋梁。
(2)冷先生语录:
1)八字暗里先掐一下,倒是合。[1]75
2)挂面调盐——有盐,言,在先。[1]76
冷先生,名字虽冷,其实一点都不冷。他作为一位医德淳厚、医术高明的医界高手,在白鹿原,是位受到人人尊敬的长者,他对原上的每一个人也都充满了仁慈之心。例1)“八字暗里先掐一下”,可看出冷先生遇事沉着冷静,永远镇定自若成竹在胸,他就如诸葛亮般神机妙算,想问题、做事周全。在人们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例2)是冷先生在调和白鹿两家关系时所说的话,冷先生性格冷静,看淡钱财,讲义气,遇事果断,是一位足智多谋的智者。
(3)白嘉轩语录:
嘉轩愿学位好人。自种自耕而食,自纺自织而衣,不愿也不会做官。[1]77
白嘉轩是白鹿原中的主要人物之一,身为族长,他高冷严肃。白嘉轩在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下长大,他保守,固守耕读文化,白嘉轩也很孝顺,他依靠自己的双手获得温饱与财力,丰衣足食,振兴家业,是辛勤劳动者的代表之一。
文中还有“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1]430“天作孽,犹可违”[1]432“朋友之交,宜得删繁就简”[1]60“脚放大,发铰短,指甲常剪兜要浅”[1]60“折腾到何日为止”[1]433等众多熟语。使得文章趣闻浓郁,语言通俗,为人民大众所喜闻乐见。
2.2长短句式结合的运用
长句是形体长、词语多、结构复杂的句子,能够表达强烈的感情。短句的语言简洁明快,酣畅淋漓,使读者易理解,长短句式的结合,能使文学作品中对人物、景物的描写更加精当,同时也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
(1)村姑对刘秀死乞白赖打诨骂俏动手动脚的骚情举动明着恼暗着喜撅嘴拒斜眼让半推半就实际上好的那个调调儿,麻子红把个村姑演的又稚又骚。[1]180
连续48个字,虽一气呵成,但语言却生动活泼,呈现出明显的跳跃节奏。句中把村姑勾引刘秀的动作、神态描写的逼真,用“死乞白赖”、“打诨骂俏”“动手动脚”“骚情”“半推半就”“又稚又骚”多个修饰词及“打”“骂”等动词把二人的情景戏演的有声有色、引人入胜,将台下的观众也带入其中,可见演技之高超,对表演职业的忠爱。
(2)那一刻黑娃看见习旅长眼中有一缕绝望的柔情和一缕绝望的悲哀掺和着动人的神光;这是他最后看见习旅长的一眼,那神光就永久地留在他的记忆里。[1]186
习旅长临终前的眼神,是在战争中离开人世的释然以及未看到战争胜利的悲哀,一个很小的细节描写,却让黑娃记忆终生。“一缕绝望”的“柔情”和“悲哀”掺和着,眼神里饱含复杂情感,使读者沉醉其中,感受作品中人物的心境。后两个短句是对前一个长句的补充,进一步说明一个眼神的影响。长短句的结合,使文章人物更加形象逼真。
(3)这个女人从下轿顶着红绸盖巾进入白家门楼到躺进一具薄板棺材抬出这个门楼,时间尚不足一年,是害痨病死的。[1]1
前面的长句,交代了这一女人顶着红盖头进入白家到躺在棺材被抬出白家的简短一生,后两句交代女人在白家生活的时间以及去世的原因。长短句的结合,短短几十个字,却完整的介绍了这个女人,使人在脑海中浮现,新娘长相俊俏,身着华贵高雅、美丽清新的红衣,激动欣喜进入白家,唢呐声嘹亮,场面热闹非凡,喜气洋溢在整个村庄。不到一年时间,这个女人及其消瘦,脸色蜡黄,没精打采,脸上时常挂着忧郁的表情,可怜楚楚。女人的人生走到尽头,白家挂起白帆,诺大的庭院,充满唉声叹气,唢呐又嘹亮的吹起,她躺进薄板棺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陈忠实却短短语句,描写此情景,给读者建立无限的想象空间,可见陈忠实的语言功底之深。《白鹿原》中像这样长短句结合运用还有很多。
综合来看,陈忠实在《白鹿原》中的短句多简明扼要,长句基本上都是用于描写叙述。长短句的结合,大量的修饰性语句使中心语得以强化和限定,深化语句的含义,使作品语言生动活泼,韵律明快,情感表达深入。
2.3方言土语与普通话的穿插
《白鹿原》中形成了普通话和方言土语两个语言系统。也就是说,作品中的语言是经过陈忠实精心的选择和巧妙的运用,现代汉语书面语和方言土语同时存在,前者多是叙事写景写人描写性语言,后者多用于人物对话。这两大系统又不是完全独立的,它们相互穿插互为补充,形成了完整统一的语言效果。
汉语书面语具有思路清晰、层次分明、描写细腻的特点,较多使用长句和关联词语,相对口语来说更加正式。
朱先生进入冬日淡凄的阳关照耀下的田野,薄薄的上层凝冻了积雪覆盖着田畴,麦苗冻僵变硬的稀疏的叶子从雪层里冒出来。[1]334……生长麦子的沃土照样孕育毒药。[1]334
作家写了白鹿村麦田的景象,所使用的“照耀”、“凝冻”、“覆盖”、“冻僵”、“匍匐”、“浸”、“孕育”都是典型的普通话词语,将冬日的麦田在阳光的照耀下,雨雪渗入土壤,小嫩芽偷偷地从地里钻出来,在皑皑白雪覆盖下,嫩芽坚强的浮于雪层表面,凄凉萧瑟的冬季,却生出一点新绿,一丝生机,“润雪兆丰年”,孕育着来年的丰收。同时,也可看出朱先生对生活的热爱,对来年丰收的期望。其所使用的动词生动形象,描写的细腻逼真,给人一种诗意的美。
一轮硕大的太阳正好托在白鹿原西部的平顶上,恰如一只滗去了蛋清的大蛋黄。[1]277
这一句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把太阳比喻成大蛋黄,其中使用了“硕大”、“托”、“恰如”、“滗去”书面语言,将白鹿原正好在火红而又硕大的太阳照耀下写的生动形象,“大蛋黄”贴合生活实际,使读者能够很好去想象当时的景象。比喻贴切,运用准确得当。
《白鹿原》中的人物语言都非常地道并各具特色,举以下例子:
现在……我得回去,把兔娃一个人撂在屋里不行喀![1]306
《白鹿原》中叙述描写性语言和人物生动活泼性语言之间讲究和谐统一,它们共同构成文学作品完整的语言体系。作家在作品中的方言土语与普通话的穿插和互补实现了完美的融合。
首先,口语中有书面用语,如:
鹿子霖捏着酒盅走过来,拉他再饮:“嘉轩哥,日后还望你宽容兄弟之不周。”[1]65鹿子霖热情地拉住不放:“啥事紧的要走?”[1]65
鹿子霖在作品中语言基本上都比较粗俗,他精明能干,争强好胜,阴险狡诈,满口仁义的伪君子。鹿子霖视白嘉轩为正人君子,心存嫉妒。这里由于鹿子霖当了乡约做了官,感觉“起码不在白嘉轩之下”,于是在白嘉轩面前卖弄官言官语,但当白嘉轩毫不理会抽身要走时,鹿子霖又回归他本来的说话风格:“啥事紧的要走”,可以看出鹿子霖此时得意、炫耀、虚伪的心理状态。
第二,书面语中有口语,如:
鹿兆鹏穿一身洋布制服,留着偏分头发,算是白鹿镇上的洋装洋人了,自己是个连长工也熬不成只能打短工转零碎钱的穷汉娃……[1]115
“洋装洋人”、“穷汉娃”、“黑斑头儿”都来自方言。
陈忠实在书面语中,多采用叙述性语言,其描写细腻,辞意从容。在口语中,生动活泼,多体现在人物对话中。陈忠实将语言的俗与雅运用的纯熟自如,真可谓雅的精致,俗的地道。
三,灵活多样的修辞手段
陈忠实先生是地地道道的关中人,他喜欢清静,白鹿原这个小村庄环境优美,山川、河流、鸟语花香,最适合他沉心静气的思索并且精雕细刻的写作。陈忠实凭借自身的思维方法和心理活动,灵活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来体现关中式的生活,关中式的思考。
3.1比喻
比喻指抓住两种不同性质的事物的相似点,用大家所熟悉的事物喻另一事物说明道理。使文章深奥的道理浅显化,使抽象的事物具体化,使概括的东西形象化。比喻修辞的这些作用能够利于读者理解、接受文章内容,加深对文章的体味,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在《白鹿原》中比喻是用的最多的修辞。如:
(1)冷先生一进门就看见炕上麻花一样扭曲着的秉德老汉,仍然像狗似的嗷嗷嗷呜呜呜地呻唤。[1]3
这句中,秉德老汉因患重病,在炕上痛苦的呻吟,身体似如麻花般扭曲着,全身无力。我们可以想象到秉德老汉疼痛的虚汗淋漓,手抓床单,痛苦狰狞的面孔,无奈而发出狗似的嗷嗷嗷呜呜呜的声音。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呼天抢地,描写虽略带夸张,却富有新意。
(2)好几代人以来,白家自己的家道则像棉衣里的棉花套子,装进棉衣里缩了瓷了,拆开来弹一回又涨了发了。[1]201
白嘉轩在经受了腰伤和孝文堕落的双重打击之后,回顾家族历程。他思索家族的兴衰,总结祖辈的持家经验,思考现今的生活状态。陈忠实将这种状态比作棉衣里的棉花,棉花套子在衣服里时间长了,会掺和着细小尘土,被压扁了结实了,必得经过拆弹才能恢复柔软。当白家家业衰退时,他遵守着封建道德观念,自觉履行与维护封建宗法家族制度,只有这样,人丁才能兴旺,财富才能丰厚。这个比喻把抽象的道理转化为用事物简单化,生动形象而又具体可感。
(3)白嘉轩一发现鹿三的变化,就暗暗地想过,被鬼妖附过身的人就是这种架势……而被鬼妖附身的人像春天的糠心萝卜一样再也无法恢复元气了。[1]322
这两句描写写的是被小娥鬼魂附过身的鹿三,他的行为和精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鬼魂附身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异说,而被附身之后的人的变化更是令人难以理解。糠心萝卜这样形态的人,人人都熟悉,以往勤劳、直率、能干、刚烈的鹿三,像是失去水分和生命力的糠心萝卜一样失去了心髓,只是维持着外形的完整,而最终完结已经无法挽回。这个比喻将失去精神、活力的鹿三的傻呆表现的十分鲜明,同时也使读者脑海中浮现鹿三的疯癫病殃殃状态。
3.2双关
利用拼音或意义相同的两组词,使语句表达表面和内里两种意思,这种修辞手法叫双关。如:
(1)鹿三回到白鹿村,白嘉轩在街门口迎接他,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三哥!你是人!”[1]70
这句语义双关体现在鹿三替白嘉轩领导了轰轰烈烈的交农事件,白嘉轩对鹿三说了句:“三哥!你是人!”这里的人表层含义指鹿三是一个生物意义上的人,而深层含义是指鹿三在危急时刻所表现出来的忠肝义胆正直的品质大为赞赏。
(2)走了一个死(史)人,换了一个活(何)人;死的到死也没维持(维华)得下,活的治得住(德治)治不住还难说。[1]70
在这句中,“死”与“活”是人的生命活动规律,也是人所处的两个极端状态。将“死”“活”与“史”“何”两个姓连接起来,并且把史、何两位县长的名与他们的功绩连接在一起。可以看出白鹿镇人对何县长未来的功绩并不看好,同时也批判了史县长的功绩。双关修辞的使用,灵活体现人物性格特点,语言生动活泼。
3.3排比
有三组或者三组以上句式一样的语句构成一段话,叫做排比。内容集中、节奏和谐、朗朗上口,显得感情洋溢。如:
(1)他们是专意儿给陶部长下巴底下支砖头、给眼睛里揉沙子、往耳朵里灌水、朝脸上泼尿来的;来就是为了燎他的毛,搔他的皮,伤他的脸,杀他的威风的,可谓来者不善。[1]347
这句中,国民党XX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实际上是假抗日真内战,白灵等一些具有进步思想的学生决定利用这次机会给陶部长来个下马威。上句中通过“支砖头”、“揉沙子”、“灌水”、“泼尿”、“燎他的毛”、“搔他的皮”、“伤他的脸”、“杀他的威风”一系列的动作,排比修辞把对国民党XX的愤怒仇恨酣畅淋漓的发泄出来,读起来朗朗上口,真是让人过瘾。作品中,白灵不甘于自己的既定命运,她坚毅、果敢、聪慧,与封建黑暗社会愚钝势力作斗争。
(2)一座座峁梁千姿百态奇形怪状,有的像展翅翱翔的苍鹰,有的像平滑的鸽子;有的像昂首疾驰的野马,有的像静卧倒嚼的老牛;有的酷似巍巍独立的雄狮,有的恰如一只匍匐着的疥蛙……[1]277
作者在这句中充分发挥了排比修辞手法的作用。形象生动地刻画了白鹿原上一座座千姿百态的峁梁,像“鸽子”、“野马”、“老牛”、“雄狮”、“疥蛙”等动物,使人们脑海中浮现峁梁的风貌,奇形怪状。引起读者的好奇心,想要见这一番宏大奇异的壮观场景,并在脑海中构图,用心去欣赏,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同时通过绘声绘色的描写,也表达了作者强烈奔放的感情。
3.4对偶
对偶就是“对对子”。结构相同、字数相等、意义上密切相连的两个短句或句子,对称排列,这种修辞手法叫对偶。如:
人狂没好事,狗狂一摊屎。[1]
这些谚语,说理精辟,结构整齐。与生活联系紧密,读起来朗朗上口,具有很强的节奏感。其中这也体现了陈忠实自己对关中文化的理解,并将其灵活运用到作品中,使小说人物形象更加丰富生动、鲜明,具有独特的文化审美价值。
以上是小说《白鹿原》中一些常见的修辞使用情况,其中还运用了夸张、拟人、通感的修辞手法。这些修辞都能体现关中人的思维方式和心理活动,也增添了关中地域的文化特色。
结束语
方言是地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方言土语更是占了地域文化的绝大部分。陈忠实的《白鹿原》有着丰富的语言特色和地域文化色彩。作者将书面语和口语有机的结合,使读者雅俗共赏,运用多种修辞手法,生动形象地给我们展现了关中的历史画卷,展现关中人民原生态的社会生活和民俗风情。原生态的关中词语给我们活灵活现的展示了关中地区古朴的方言成分,内涵丰富的语法手段呈现出意味深长的哲理,灵活多样的修辞方法使得关中地区文化浅显易懂。为读者展现出一部规模宏大、文化多样、语言鲜明的名著。因此,对《白鹿原》中的关中方言的解读有助于读者领略陕西关中地区丰富的文化及对整部作品内容的理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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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Z].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716,628
[8]陈忠实主编:《陈忠实文集》,广州出版社,2004年第五卷,第65~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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