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形象

  摘要

严歌苓的《第九个寡妇》讲述了性格纯真的王葡萄在动荡年代藏匿公爹孙怀清几十年,二人相依为命的故事。王葡萄是当代文学中一个十分独特的女性形象,她拥有寡妇、农民和地母神三重身份,在这多重身份之下交织映射出光辉人性。她在集体生活、“家”的坚守和人性围城三个层面上折射出了人情、人性、人心上的光芒。时代抉择的差异性造就王葡萄人格上的高尚,行为上的崇高展示了王葡萄的人性美,隐含了与同时代人的观照,对启示现代人性有积极的影响和意义。

  关键词:王葡萄;母性;人性;严歌苓

  一、引言

女性角色是小说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在小说中作为男性角色的妻子、母亲等角色存在,也作为故事的承担着存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女性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这表明了女性在文学作品中被更加理性化地看待。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女性命运成为缩影,读者可以通过女性视角回望历史的变迁。

《第九个寡妇》是华人作家严歌苓根据真实故事创作的,小说在2006年出版,许多评论者对其进行了评论,陈思和认为寡妇王葡萄是民间的“地母”之神,而后许多研究者朝着“母性”方向进行研究,阐述王葡萄背后的女性精神以及母性色彩。对小说的研究集中于历史和人性两个方面,周水涛分析作品女性视角下历史的虚无,阐述小说背后隐含的历史批判意识,孟婷婷从人性角度解读王葡萄角色,分析角色背后隐含的西方目光,探析小说中的传统中国。

长篇小说《第九个寡妇》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涉及战争年代和政治话语下的和平时期,讲述特殊时代下的女性际遇,展现了作者对素材的优秀驾驭能力。用王葡萄的个人眼光看待历史的变化,以边缘者的身份讲述主流的故事,独特的写作角度带来别样的阅读体验。明线上是特殊时代下的女性生存历史,在暗线上被藏匿于地窖的孙怀清展示的是地主的家庭生存。小说以女性的宽容的视角关注时代,展现了个人与社会的对抗。王葡萄的经历是国家和历史在个人命运上的具体投射,她与历史同生长,在集体话语下活出了个人的风采。王葡萄看待其他人物的眼光是作者现代人道主义的目光的映射,没有特意讲述“伟大”,但却成为了女性传奇,展示出了人物的“崇高”。

本文主要采取文本细读的方式对王葡萄形象进行阐述和分析,讲述这个独特的寡妇形象所具有的不同身份,人物形象的多个层面及所具有的时代意义。严歌苓式的写作风格和具有传奇性的女性形象都让读者为小说感到惊叹,她深入历史,探索主流历史中的边缘女性形象,通过讲述,读者感受到王葡萄带着民间色彩的人性的光芒。

  二、王葡萄的多重身份

在长达几十年的叙述中,王葡萄拥有多重身份,并且不断发生变化。首先是第九个寡妇形象,其次她是一个在农村经历世事的农民,最后是一个拥有妻性和母性的地母神形象。小说围绕作为寡妇的她藏匿公爹的故事展开,在特殊年代下,她展现出光辉人性。

  (一)第九个寡妇

葡萄生长于干燥的地方,结出的果实却能够甘甜多汁,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王葡萄正是在外部多变的环境和内部不变的内心交织中活出了人性的光彩。葡萄透明晶莹,这正是王葡萄眼睛的写照,孙少勇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逗乐的话,她始终用看戏的眼光看待大时代下的混乱真实。

相对于其他寡妇的“光荣”,王葡萄的寡妇身份是普通的。王葡萄是第九个寡妇,她的这一层身份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意思,在村中是没有牺牲精神的人,在阶级时代下她是受压迫的人。前八个寡妇因为牺牲了各自的丈夫救下老八而享有“英雄寡妇”①的称号,她救下自己的丈夫铁脑,但铁脑因被当做奸细遭到枪毙,她就此成了寡妇。她在一开始就展现了与其他人的不同,英雄寡妇蔡琥珀在家时的境遇同王葡萄形成了对比,蔡琥珀是小媳妇式的“羞怯、谦卑”②,而她是大胆,在第一次上秋千时就展现出了疯劲,面对风言风语,她丝毫不惧怕,不压抑自身的喜欢,勇于追求琴师朱梅。她的不同使她成为了寡妇之中的异类。自身的境遇在他人眼中看来是新一代的“喜儿”,苦大仇深,王葡萄在观看《白毛女》时却在想自己是喜儿还是黄世仁。作为第九个寡妇,王葡萄和其他寡妇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在世事变化下一时站在了对立面,被指认为奸细媳妇,因为被认为是觉悟不高的受剥削者才逃过了一劫。

寡妇作为小说中的一种意象,往往是被伤害的对象。面对女性的欲望,她们经常成为伦理的牺牲者,被迫选择禁欲或是偷情。王葡萄在小说中成为寡妇后始终没有改变身份,面对女性正常的情欲需求,她正视自身的欲望,跨越伦理的同时坚守自身的底线。小说中的她面对着爱情和婚姻的分离,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都没有得到婚姻的保证,生育成为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多个男人伴随王葡萄的成长,她用宽容的眼光看待他们,爱上多个男人,带着强烈的情欲却没有堕落,在变化的时代中带着仁爱与宽厚体现了人性的灿烂。

在他人眼中,寡妇是弱势群体,在孙怀清“死而复生”的故事中,王葡萄独居寡妇的身份为她的行动提供了有利条件,也为她造成了许多的不便,她独居的生活在隐秘的同时又逃不过世俗的监视,她可以有理由地拒绝他人的入侵,为家中垒起高墙,在更好地掩护孙怀清存在的同时,也随时面临着其他人的侵扰。独居女性的身份意味着她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保障两人的基本生活需要。

孙怀清对王葡萄说过“寡是不好守的”,但她无所畏惧,直言:“谁也逼不死王葡萄”③。寡妇与不同男人偷欢的故事违背了道德准则,但作者进入王葡萄的内心世界,最终呈现在读者眼前的是生机勃勃、引人注目的女性形象。作为女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王葡萄自身有着清晰的性别意识,她了解自身的欲望需求,在被秩序遮蔽的土地上,她是一个快乐的寡妇。面对生活方式和价值形态的改变,她迅速适应,她能在饥饿时期学习吃鱼,也能在隐秘状态下藏匿孙怀清几十年,她的快乐在时代中熠熠生光。第九个寡妇王葡萄的生命姿态是昂扬的,在时代风云之下是人性活力的张扬,寡妇式的个人生存展现了生命的韧性。

  (二)本土农民

进入孙家之前的王葡萄作为孩童拥有尚未健全的人生观,在进入孙家之后,她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教导,在史屯环境的浸润下发展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孙怀清,他农民式的思想不断地影响了她,让她也拥有的紧贴土地的农民思想。

王葡萄逃黄水来到史屯这片土地,史屯处于北方,受农耕文明影响深远,他们的思想中渗透着农民式的生存智慧。王葡萄在作为货物被买卖进入孙家后时刻被打量,在进入孙家的第一天就开始干活,在家里刷锅、搓花絮条子、洗衣服,有着农民的勤劳、质朴。

她王葡萄性格的形成和孙怀清有着莫大的关系,孙怀清虽然是一位地主,但也有着深深的农民思想,面对钱财,他想到的是买地用以置房,他小半辈子都在对付兵匪,他的人生智慧让他在战乱时代中游刃有余,面对莫须有的指控,通透的他看清现实反过来劝导他人,他人性上的宽厚影响了王葡萄。孙怀清熟悉农间生活,和王葡萄在一起生活时将自己的所得教授给她,她不仅得到了生存哲学,还学会了生存技巧。王葡萄是地主的童养媳,虽然是女性,但孙怀清愿意培养她,让她去收账,她在会纳鞋底、做衣服的同时还要会养猪、烧砖、种地。她在史屯这片大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活力,跟随着孙怀清学习人生的智慧。她始终是一位被指导者,接受着主流话语规训的同时接受着时代的藏匿者——地主孙怀清的教导。

王葡萄有着自己的实用哲学,像农民一样,对政治不敏感,不懂“解放”,不懂“觉悟”,对她来说,开会意味着是纳鞋底的时间,她从农民的立场上质疑了权威。她有着农民淳朴的情感,孙怀清对于她来说是父亲,不论孙怀清被如何定性,亲情不能被所谓的“阶级”所抹灭。他人看到了孙怀清剥削层面上的意义,她看到了孙怀清农民式的辛勤。

生育是子嗣的绵延,对于世俗中的农民而言,后代意味着希望。从某些角度上说,王葡萄的寡妇身份在世俗人眼中意味着失去了生育能力。王葡萄生了男孩挺,虽然她愿意不畏世俗的眼光去承担养育的责任,但为了更好地藏匿孙怀清选择将孩子送给了侏儒。此后和生育有关的事件是通过王葡萄的眼睛看到的,小说讲述时间到了计划生育政策时期,这时,王葡萄已经是人到中年,目睹了村中发生的事,收养了知青的孩子,而孙怀清也从这小小的生命中体会到了生命的延续。

小说描写大历史条件下的小人物,通过小人物的言行展现出了国家的变化,严歌苓的小说向来是将目光放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即使描写农村中的王葡萄,她依旧是写出了一部女性传奇,而不是农民的故事,小说有着整体的大框架,写出了一位女性对国家政治的疏离,但也少了很多的细节描写,读者在进入文本的同时可以感受到隔膜。

对农民王葡萄来说,活着便意味着希望,她救下孙怀清让她在地窖里躲着,刚开始察觉到孙怀清没有生存的意愿时她感到伤心,他认为人没有什么死的理由,什么事都过得去。王葡萄作为一个农民有着惊人的适应力,是民间的生命力的象征,无论面临怎么样的时代,王葡萄所代表的的农民即民间的一部分都能够安然地生活下去。

  (三)民间地母神

王葡萄是“民间的地母之神”④,拥有一双生胚子眼睛⑤,这双眼经历风雨依旧不变,在史春喜眼中,她是“野物”,“雌兽”⑥,这延续了严歌苓小说创作的“雌性”主题。

王葡萄作为底层的农民,她关心春种秋收,在政治社会下依旧保留原本的生活态度,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面对生活的起伏。缺少惧怕的生活态度让她化解掉了生活上、精神上的一切苦难。作为一个女性,她有着自然的爱情和欲望需求,她爱上了朱梅,爱上了史冬喜,爱上了孙少勇,面对史五合的欲望追求,近乎强暴的姿态,王葡萄也是抱着宽容的心态看着他。王葡萄像一位神明,无偏颇地爱着世间众人,用宽厚的眼光看待他人,包容一切。

王葡萄女性的爱投射到了身边的亲人、村人,甚至是陌生人。作为母亲,她放弃了儿子挺,却依旧隐秘地爱他;作为亲人,她藏匿了孙怀清二十余年;作为同村人,王葡萄不愿吃亏,但在情愿时却又能成为慷慨大方的人;作为陌生人,王葡萄能为女知青送去柿饼,并且收养了她的孩子。王葡萄的光辉便在这一个个人和一件件事中得到了体现。

小说在后半部分的书写中王葡萄便带有了另类的神性,成为了一个女性传奇,小说结尾中史屯人出于种种原因,都接受了孙怀清还活着的事实,并且没有事先通知地一起帮她对外瞒下了孙怀清的存在。

地母王葡萄作为理想化的女性形象不仅得到了读者的喜爱,也得到了小说中人物的喜爱。地母王葡萄藏匿孙怀清几十年,是大地生命力和宽容的展现,王葡萄从容不迫地应对政策的改变,接受的同时也有自己的生存技巧,在包容丑恶的同时展现了自己的智慧,在拥有女性的柔弱的同时又拥有坚韧的个性。

作为移民作家的严歌苓所创造的王葡萄形象在保留了传统东方女性的地母性的同时还带上了西方的圣母性。她在承受苦难的同时又怜悯着众生,在救赎自我的同时也在拯救他人,在行刑后将死去的人的眼一双双合上,她像个局外人,面对杀戮所留下的残局,抱有怜悯又带着嫌弃。但她在面对同样未死去的人时选择了只救孙怀清,这便将她拉回民间的凡尘,更具中国乡土大地上的力量。

小说利用王葡萄形象来讲述历史故事,通过她的故事将沉重的历史叙事转换为民间故事,稀释了阶级斗争社会下的暴力和血腥,多了一丝温情。王葡萄的地母神形象是民间文化的产物,是东方土地上带有一定理想色彩的女性。动荡时代中人性复杂,而严歌苓写到了极致的人性,从小小的家庭伦理题材的描写中透出人性的光辉。

  三、王葡萄形象的多个层面

王葡萄始终生活在集体社会中,她藏匿公爹的行为使集体成为她的束缚,集体社会下王葡萄的遭遇是对社会环境的映射;在特殊年代下人为了国家而奋斗,“家”便慢慢失落,而王葡萄是为了自己的小家传统而奋斗的个人,多变环境下她的小家结构不断接受着考验;混乱时代的人性围城中的王葡萄时刻保有个人意识,活出了个人的风采,拯救自我的同时也在拯救他人。

  (一)集体生活的钳制

小说围绕王葡萄生活的史屯进行讲述,她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她的藏匿行动使集体成为一种对她的钳制,作为集体中的个人,王葡萄是史屯社会联系的一环,在多变的社会下,她用正面的态度面对挫折,积极应对考验,经历世事之后,她成为了女性传奇。

生活在史屯,王葡萄需要处理好邻里关系。在小说的开头,因为与其他寡妇丧夫的原因不同,王葡萄受到村中冷遇,其他寡妇受到村人的尊重,愿意年年给她们送去麦谷,村里人对王葡萄救下自己丈夫的行为是不认同的。但在小说的结尾,知晓孙怀清的存在后,乡邻都愿意帮忙隐瞒,集体关系发生了变化,变得和睦了起来。

王葡萄是史屯中的另类人物,坚持自己的底线,接受自己所愿意接受的,面对不愿意接受的事物,她依旧是博爱的目光去看待与史屯大地上不相容的人与事。她从少女时期便去收账,因为她的“死心眼”⑦,她总是能够要到账;互助组时期,打伤意图求欢的史春喜,却依旧带着宽厚的目光看他;面对大家不喜的“瘸老虎”,她主动上前说了话;愿意帮助邻居,知道李秀梅家中人多,愿意帮助她,在之后也愿意将自己偷来的蜀黍分给她家。

在大时代环境下,个人难以避免地会同国家产生联系,身处社会中王葡萄无法反抗,只能选择顺应时代潮流。作为个人,王葡萄执行国家的命令,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还成为了养猪模范。在社会政治上,王葡萄十分不敏感,她不理解“解放”的意思,她不理解为什么大炼钢铁需要她喂猪的锅。她需要不断学习,如“反革命”、“集体”等,由于“反革命”,她差一点失去了她的公爹,大范围意义的话语成为个人的灾难,她只能在不可挽回的行为和后果中理解政策。

通过王葡萄的故事,严歌苓将残酷时代下的小人物的悲哭带给读者,王葡萄的经历也是时代的映射。生活在社会中的王葡萄,一直都经受着社会的动荡,最开始,她因为黄水失去了自己的家人,是一位流亡者,无家可归的情况下她成为了一种可以被物质换取的资源,期间由于病重,差点被定下冥婚,之后又不断失去新得的家人。她的食物和衣物都成为了时代的记忆,读者从中观看历史中小人物的个人生活。

王葡萄的性格特点在种种集体关系中得以体现,她以女性的身份质疑了男权文化下的精英文化,她的一言一行让她逐渐显露出人性的光辉,成为了地母王葡萄。

  (二)家的失落和坚守

王葡萄生活在孙家的小家庭中,在享受家的温情的同时,也受到家的约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革命叙事融入平常百姓家,人人谈论“革命”和“觉悟”,王葡萄依旧死心眼地救下丈夫铁脑;孙怀清接受批判时为他做老衣;大炼钢铁时她坐在锅中拼命保住锅。

在孙家的王葡萄处于成长期,未完全形成的价值观由于原有环境遭到了破坏而导致了断层,在孙怀清人格魅力的带领下她从一个女孩长成了一个有智慧的女人。孙怀清在行动上引导着她,在孙家她完成了女性的转变,在之后的时光中,二人成为了精神同盟。孙怀清“死后”,在外人看来王葡萄是独居,但是在她看来她还有一个家,在这个家中,孙怀清虽然无法光明正大地进行劳动,但依旧是处于指导者的地位,教给王葡萄许多的人生经验的同时,也让她能够得到家庭的幸福。

王葡萄最开始失去了一个家,进入了孙家之后知道自己需要有价值才会被喜欢,所以她努力干活,走了孙家为她规划好的道路,成为孙家媳妇,符合了家对她的想象,但混乱年代打破了孙家对未来的规划,打破了王葡萄对未来的想象。

处在风云变幻的年代,战乱使孙家的小家庭结构遭到危机。孙家仅剩孙怀清、孙少隽、孙少勇和王葡萄。王葡萄的家庭关系屡次面对考验,她不愿意“家”遭到破坏,处在家庭中她不仅能看到家人的表面形象,更能看到表面下隐藏的光辉和污垢。她突破了传统伦理爱上的家人孙少勇却是人格低劣,这样的他让王葡萄不愿将她作为家人的一份子,选择了独自保守秘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将孙怀清的存在告诉了孙少勇。

王葡萄的“救父”行为守护了个人的小家,也在另一个层面上守护了历史长河中的小家传统,王葡萄所生存的时代中家和国被联系起来,个人的小家庭分崩离析,亲属之间时刻面临提防,亲人开始属于不可被信任的行列。“家”成为孙少勇的束缚,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写下反省书支持枪决孙怀清,反革命者被枪决后其他人不愿意在白天做敌人的亲朋,纷纷在夜里进行丧葬。王葡萄和孙怀清没有血缘的羁绊,这更显出了她的可贵,她的救父行为是对家庭本位观念的回归,是作者对主流道德伦理的认同。王葡萄将个体放在了传统的家庭中,岌岌可危的传统小家观念受到了维护。

王葡萄靠着自己的“死心眼”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下孙怀清,实现了孙怀清“死而复生”的奇迹,她有着对家的依恋,遵循着自己的生存哲学,让孙怀清以躲藏来面对纷杂的世界,最终她实现了胜利,不仅是躲藏的胜利,还是人情人性上的胜利。

  (三)混乱年代的人性围城

作为女性,王葡萄本身便面临着男性目光的审视,但她作为媳妇时没有羞涩,作为寡妇时没有胆怯,她的强烈情欲更是成为对传统伦理的一种挑战。她的救父行为也时刻遭到政治话语社会的否定,时代构筑成了围城,人性面临考验,生存遭遇困境,但她没有选择死亡等方式来逃避时代带来的痛苦,她选择认死理,坚持自我以突破时代的生存困境。

在革命话语下,孙怀清带有原罪,是有财富的剥削者,而王葡萄看到了孙怀清的辛勤、智慧和宽厚的本性,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人被污蔑,所以没有人去收尸的时候她去了,在发现孙怀清未死后,她秉持着自我的是非对错观,她救孙怀清的前提是她知道孙怀清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没有杀人放火,还做了许多的好事,同样是为村里人做事,她带着自身独特的体察去感悟,察觉出史冬喜和史春喜人格上的不同,她带着自己的生存哲学没有去多管不属于自己的事,本分地生活,为了自己,也为了孙怀清。

对待王葡萄形象,需要抛弃一定的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否则王葡萄便是一个不守妇道的人,一个人性上有污点的人,一个不符合封建伦理道德规范的人。她和不同的男人偷欢,而这之中也包含有妇之夫。王葡萄在向不同的男人交付自己身体的过程中一直保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判断。她年少丧夫,却依旧有着自己的少女情怀,她看见琴师朱梅后大胆追求爱情,心中已经做好了同他一起离开的准备;面对史春喜,她用看小辈的目光宽容地看待;面对史冬喜,她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并将自己的一瓣心给他;面对贪婪的史五合,葡萄也并不恨他;老朴成为她另一个愿意交付秘密的人。小说中和王葡萄情感纠葛最深的人是孙少勇,王葡萄发现自己早已喜欢上了他,心甘情愿地跟随他,将自己的心也分了一瓣给他,在发现孙少勇是家庭的背叛者之后之后,果断单方面地断了情感联系。王葡萄带着自身的体悟去感悟他人的人性色彩,在时代中特立独行,带着葡萄式的莹润去润泽他人,在自我救赎的同时也救赎了他人。

她的爱欲追求是女性写作的具象化而又不流于淫,直面女性的情欲却又不沉沦于其中。小说的身体书写是为了满足王葡萄的情感需求,她的心一瓣一瓣地被填满的同时又显出了她人性上的光彩。《第九个寡妇》中的身体书写是研究小说的一个方面,王葡萄面对自己的欲望并没有加以遏制,而小说的身体书写也不会流于放荡,和不同男人的故事中隐藏着对人性和社会现实的挖掘,生活在男权话语话语社会中的王葡萄在人性上超越了男权社会下的精英,生活姿态也更为夺目,她用身体书写了女性的主体意识,张扬了生命的活力。

世俗的女性生存意识、强权的男性话语和多变的政治环境共同筑成了时代人性的围城,王葡萄无法逃离所处的时代,但她选择成为历史的旁观者,做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人,在集体中保有清晰的自我意识。王葡萄在心灵上不随波逐流,在自我中展现了人性的灿烂,而在这人性之中体现出了民间大地的力量,身处围城之中,却又在人性上俯视围城。

  四、坚守本心的王葡萄

王葡萄坚持自己的正义藏匿、照顾孙怀情几十年这一条情节贯穿全书,孙怀清表面上作为地主被处决,属于“亡人”,王葡萄藏匿他的行为是一种个人对国家权力的抗争,她身上体现出的是个体对抗群体、命运的永恒精神,面对各方势力的压制,她选择守住自己的本心活下去。

小说中的人物前期生活在战乱时代,涌出许多民族主义式的英雄人物愿意为了国家献身,孙怀清大儿子银脑投诚成为解放军,而二儿子孙少勇早就是一名党员。孙怀清被判决枪毙后,大儿子施行拯救行动却成为一场徒劳的闹剧,只能选择离开,二儿子作为一名党员,对父亲的存在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拖累。孙少勇迎合时代做出选择,挺身融入时代潮流,而在王葡萄的眼中,老八会杀敌冲锋,也会在没粮时找财主分粮。在周围人眼中她是一个没有政治敏感度的人,这使她在价值判断和选择上出现了不同,她眼中的孙怀清是一个智者,从个人“家”的情感和“善”的本能出发,她救下了孙怀清。她的行为与周围那些被被权力欲控制的人之间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示出一种独特性。

王葡萄形象具有超越时代的意义,符合了现代社会下以人为本的理念,她以局外人的态度观望历史的进程,她身上体现出了人们在追求美好生活的过程中面对的个人情感和现行秩序之间的矛盾。在政治的狂欢下,王葡萄拥有的是生命的活力。严歌苓带着美好的愿望,赞扬了人性,塑造了王葡萄式的动人女性形象。

以王葡萄的视角来看她的生存环境,其中充斥着暴力和背叛,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她将生活的意义进行了重新的设定。她让驴自然死亡以得到安息,对待驴像对待朋友一样;她愿意做帮助“瘸老虎”、知青的人;她也愿意奋力保护未出生的生命;个体的生命在她的眼中都是平等的。“瘸老虎”这类人在史屯人眼中是被时代所抛弃的人,但王葡萄会主动进行接触并给予善意的帮助,她身上所体现出的是善的本能,并且不被时代所约束。

王葡萄身上有着“独立不迁”的魅力,环境不断变化,周围的人也在变化,他人的“变”衬托出了王葡萄的“不变”,孙怀清的大儿子想要找到葡萄,他在人群中寻找一双变化了的眼睛,可没想到王葡萄的眼是不变的。英雄寡妇蔡琥珀作为村中干部执行国家意志,在大旱时期因为偷庄稼被抓而被信奉的国家机器作为斗争对象;自尊的谢哲学在饥饿年代下最终走向死亡;李秀梅对王葡萄仍称孙怀清为爹感到讶异,这些人的“变”更突出了她的“常”。在那个年代,有谢哲学一类人选择追随民心大势,见风使舵,也有王葡萄一类人是自己为自己造“势”从而突破时代的生存困境,他们无法改变时代,但选择了坚守本心。王葡萄性格上的真和善造就了她人格上的美,在混乱的时代中卓然不同。

严歌苓在小说中向我们展示了混乱纷杂的历史中人们的日常生活状态,王葡萄和村民一起包饺子,一起赛秋千,她用自身的态度和行为向读者证明,历史不仅仅是苦难的。她的快乐冲刷了人们对历史的刻板印象,从她身上,人们能体会到民俗民风之美,感悟到旺盛的生命力。

王葡萄有着人性上的“爱”和“善”,她对孙怀清抱着女儿对父亲一样的情感,在父亲离开之后,她的女儿心占据了上风,踏出史屯找回孙怀清,与此不冲突的是王葡萄女性般对男性的“爱”,她在爱的勇气之下依旧坚定本心,快乐地面对生活。她的快乐对照了当今时代下的焦虑,她人性上的“爱”和“善”也同时代形成了对照。在混乱的时代下依旧保持快乐的健康心态,选择认死理走到黑的同时坚定内心的“善”,她拯救孙怀清的同时判断出了他人的品质,人性的善成为她交付秘密的依据。她的救父行动实际上拯救的是无血缘的人,在亲子背叛父亲的情况下,她对孙怀清的养护符合了民间大众的期待心理,成为有着大爱的人,激起读者对过去的追忆,为今天的生活提供了参照。

王葡萄作为小说的主人公,是对女性的赞歌,展现了作家严歌苓对女性命运的关怀。她的许多行为超越了时代,保持了人性“善”的一面,也保存着人的爱欲追求,在崇高的救父义举之下还存在着与不同男人的偷欢,二者之间形成巨大落差,她像地母神一样慈爱地看待他人的同时,也爱着自己,拯救他人的同时也实现了对自我的拯救,她身上饱含力量的生命美和人性美给读者提供了对当下生活的参照,也给读者以人性的启迪。

  五、结语

严歌苓笔下的王葡萄是一个不压抑欲望,而又带着慈母爱的女性形象,她带着人性的光辉,坚守着中国大地上的善良和淳朴,而又超脱于民间。作为一个民间人物,她带有神的色彩,不论世事变化都能保有本真。王葡萄的多重身份下,她是对其他的寡妇形象的反讽,和其他农民形成了鲜明对比,处在社会底层的她经历了一系列的苦难成为了黄土大地上的地母神。在集体社会中的她勇于承担社会分担的责任,维护自身的小家传统,秉持初心救下孙怀清,而作为人性围城下独立的个体,她不掩饰地面对自身的爱欲,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张扬了生命的活力。

王葡萄形象寄托着作者对故土人物命运、社会政治等的关怀,是民间土地上结出的硕果。她身上的健康人性在今天已是难得,引起人们的深思和警醒。

  注文

①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1.

②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4.

③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102.

④陈思和.自己的书架:严歌苓的《第九个寡妇》[J].名作欣赏,2008(05):102-104.

⑤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59.

⑥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189.

⑦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2.

  参考文献

[1]陈思和.自己的书架:严歌苓的《第九个寡妇》[J].名作欣赏,2008(05):102-104.

[2]王红旗.镌刻于历史记忆的人性之殇与亘古芳华——华裔女作家严歌苓访谈[J].名作欣赏,2019(13):62-68.

[3]李雅萍.浅析严歌苓小说叙述中的女性书写——以《第九个寡妇》为例[J].新乡学院学报,2019,36(01):46-48.

[4]刘晓伟.从“雌性”、“地母性”到“圣母性”[D].广州:暨南大学,2009.

[5]孟婷婷.镜像内外:《第九个寡妇》中的中国女性书写[J].华文文学.2012(05):17-28.

[6]李彩云.第九个寡妇的生存哲学[J].鸡西大学学报,2014,14(08):116-118.

[7]严歌苓,木叶.故事多发的年代[J].上海文化,2015(01):51-68.

[8]白杨,刘红英.《第九个寡妇》:原型意象与讲述方式[J].文艺争鸣,2013(06):67-70.

[9]熊延柳.从“救赎他人”中“救出自己”——论严歌苓的女性书写模式[J].电影文学,2009(19):97-98.

  致谢

大学四年时光匆匆而过,我现在还能回想起进入学校时的兴奋,但我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即将离开学校了。在此我真诚地感谢母校的老师们,老师们的讲解开拓了我的视野,我感到受益匪浅。

感谢每一位老师,他们让我更加认识到文学的魅力。

我的论文是在李欣池老师的精心指导下完成的,从论文的选题开始到论文的定稿,老师始终认真负责地给予我严谨且细致的指导,帮助我开拓研究思路。在修改过程中我认识到了自己论文中存在的许多问题,并在老师的指导下加以改正。

在大学的四年里,我收获了许多,相较于四年前,大学所营造的开放的氛围使我变得更加地外向了,我感谢学校和老师的同时也要感谢学校的同学们,我们都是美而不同,在不断的相处中不断促进自身发展。

 

浅析《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形象

浅析《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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