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微澜》和《包法利夫人》探索中西女性形象的异同

摘要

李劼人受到法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影响后创作的《死水微澜》与法国作家福楼拜创作的《包法利夫人》两部小说，重点描写邓幺姑和艾玛两位女主人公，前者性格独具特色，挣脱封建牢笼的人物形象，后者是可悲可叹的一生并以悲剧收场的人物形象。本文从《死水微澜》找出李劼人对福楼拜的文学写作的接受与创作，并在两部作品中找出她们对女性意识和爱情欲望之间的相同点以及在对待生活态度上、对女性意识的舒展、结局之间的异同点。

关键词：爱情浪漫现实女性意识命运

一、引言

《死水微澜》和《包法利夫人》的小说中女主人公之间的形象对比，前者是李劼人以邓幺姑为中国女性来探究其在封建传统文化中对自我和爱情的对抗，关注着她发展的命运；后者是福楼拜以艾玛为女主人公，描述艾玛对理想爱情的憧憬并为此不断做出选择，虽然在小说结尾艾玛结束自己的生命告知理想爱情的失败，但体现出女性意识的觉醒。两个作品中都描述女主人公对爱情的追求与女性意识的萌发，最后两位女主人公的结局也有所不同，从中去探索中西女性形象的异同。

二、福楼拜创作的《包法利夫人》和李劼人《死水微澜》的关联

李劼人在经历甲午中日第一次战争到《辛丑条约》的签订，他把《死水微澜》时代映射在1894年到1901年，真实深刻地描写社会生活的变化。在此期间，女解放运动在中国社会开始，虽然在太平天国运动义、维新运动和团运动期间，不缠足和兴女学等提倡女权的运动在社会上掀起一阵波澜，但这阵波澜很快就被忘却。即便如此这也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传统儒家思想。[8]法国作家福楼拜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于1957年完成创作《包法利夫人》这一长篇小说。法国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也是处于男权社会，其女性地位则渺小卑微。当时的文学创作也不断涌现，而这部小说根据真人真事所写作。

（一）情节安排和人物刻画

《死水微澜》讲述的是从1894年-1901年这七年时间里，描写辛亥革命前以四川为背景的社会生活。在成都天回镇里主要人物之间的故事，故事情节突出了一定时代的特性和社会变迁，展现出历史轴画中引人入胜的部分，也展现了这个毫无生机且死气沉沉的小镇所埋下的种种危机。《死水微澜》描写男女形象各具特点，其中抓住邓幺姑女主人公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邓幺姑把个人利益放在首位；放荡不羁，泼辣豪爽却又不乏温柔似水，四川女性之辣完全融入她的性格中。小说描写一心想嫁出农村的邓幺姑，却嫁给杂货店老板成为杂货店老板娘蔡大嫂，在婚后与罗德生、顾天成之间的复杂情感。在农村长大的邓幺姑比其他女孩多了份倔强与干脆，在处理事情方面丝毫也不逊色于男人。《包法利夫人》刻画艾玛是极其具有浪漫主义的女主人公，她富于幻想，敏感多情，多愁善感，她最致命的缺点就是虚荣，这种单薄的价值观贯穿了她的整个人物形象。[11]艾玛从小产生了浪漫主义的想法。抱着对理想爱情的追求与包法利结婚，却遭到理想的破灭，包法利医生无法给予她浪漫的爱情，奢侈的生活。在遇到罗道尔夫和莱昂并与他们偷情，原本以为是理想爱情，在最后也被无情的抛弃，结局也因为欠太多债绝望而服毒自杀。艾玛追求的是激进式的爱情，她整个人物形象的转变，完整的展示她所追求的浪漫主义梦想的破灭过程，生动形象展示女性的个性特征和最本能的需求，突出整篇文章最想表达女性在男权社会中要求实现男女平等的需求。[9]我们可以看出艾玛无论是从爱情、生活、事业都依赖于他人，寄予他人来完成她的梦想，没有完整的独立人格，注定是失败告终。[1]艾玛不顾他人看法寻求自己的幸福，最后走上自我毁灭。李健吾先生曾这样评价《包法利夫人》，说全书的魅力就在于艾玛对生命的永无休止的追求和对生活的反抗。[5]

（二）李劼人创作的《死水微澜》对《包法利夫人》创作的接受

李劼人是一名法国的文学翻译家，他在1919年时赴法国留学，在留学期间他潜心研读法国相关的文学史，在所有文学当中他选择了法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李劼人在创作《死水微澜》时借鉴《包法利夫人》故事内容，但是李劼人巧妙运用了批判现实主义的手法，这种写作特点真实展现了社会生活的景象，揭示了当时的现实矛盾。[4]

李劼人借鉴并效仿《包法利夫人》的故事情节，塑造现实泼辣真性情的邓幺姑，面对蔡兴顺的呆板、生活枯燥无味而与其他男人偷情为内容。《包法利夫人》对艾玛的外貌描写主要集中在眼睛的描写，福楼拜在书中描写艾玛的眼睛有种天真无邪的胆大深情，让人挪不开眼睛。[2]而李劼人在《死水微澜》中描写邓幺姑的眼睛不同于常人，她的眼睛活泼玲珑，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神气。[3]从写女性眉目如画来隐喻出主人公的性格。《包法利夫人》结尾对“瞎子”的描写可以看出艾玛的结局一开始就时注定了，到了生命尽头才醒悟自己是个“瞎子”。而《死水微澜》的结局不同于《包法利夫人》，不是以悲剧结尾，而是邓幺姑改嫁顾天成，虽然最后她的生活衣食无忧，但也难逃命运的怪圈。

李劼人在创作中沿袭了在典型环境中塑造的典型人物的及本原则，塑造出一个无法逃出命运安排却不甘命运敢于反抗的美丽女人，最后走上悲剧。在文章最后揭示悲剧的隐喻。[10]

三、《包法利夫人》中艾玛和《死水微澜》中邓幺姑的女性相同点

（一）女性意识的萌发

传统的情爱书往往把女性放在一个制高点，过分直白的宣扬女权主义，表达男女平等的需求，传统地认为男人的肯定是女性被认可的重要条件，局限于狭隘的思想中，停滞不前。[7]在传统男权社会背景下和农村有关的一切和女性有着脱不掉的关系，似乎一辈子都得捆绑在田垄里。在那阶段大部分女性都处于“循环”状态：随着时间得推移女性开始为人妻，为人母，以及辅助家中男人——事业、家庭、生活。而作品中邓幺姑却与之想法，她无畏男权下对女性的捆绑并对巧妙机智转变自己的命运。幺姑固执要裹脚时，母亲于心不忍在旁劝说，幺姑却执意要缠脚，直言即使痛死也要缠脚，要活得像城里的姑娘一样。[3]从这段描述中可以看出幺姑与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女性卑微隐忍截然不同。虽然描写邓幺姑有自主反抗的意识，但是裹脚是对女性不公平的行为。韩二奶奶曾说幺姑有一个好胎子，精灵又可爱，指不定以后嫁给城里人哩，才晓得在城里过日子的味道哩！”[3]她听了韩二奶奶的话便不再甘心做一个村里的不起眼的少女，邓幺姑的脑中对成都的幻想一点点加深。[3]在女性意识的萌发，韩二奶奶是幺姑的指导者，也为后续二奶奶的去世使她伤心欲绝做铺垫。韩二奶奶对成都的大城市的讲述使得幺姑内心对城市里繁华的寻求。在十九世纪的法国，女性同样被男权欺压，女性的身份还是因男性而定——女儿、母亲、妻子、情妇。福楼拜名作《包法利夫人》中艾玛在修道院受到许多浪漫主义文学的熏陶并开始向往爱情，艾玛嫁给包法利医生后成为包法利夫人，艾玛非常期待两人之间的浪漫爱情，然而并没有发生。包法利医生忙碌工作，艾玛则与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捆绑在一起。这一切依然没有扼杀艾玛心中对浪漫主义爱情的追求，小说描写艾玛与罗道尔夫和莱昂之间的复杂情感并被人们冠上不守妇道的骂名，这过程体现出女性的本能需求与个性。在结尾描写艾玛经历绝望后而选择用砒霜结束生命，可以看出艾玛对爱情的激情欲望已荡漾无存，最后才走上自我毁灭。

（二）爱情欲望的迸发

欲望总是成功的最后一步，一直催促着我们往前走往前走，不断地哄骗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影一直往幻想的终点靠近。[6]这种欲望贯穿了两个主人公的爱情欲望。邓幺姑和艾玛两位女主人公对都有强烈的爱情欲望，从她们婚前与婚后方面突出她们对婚姻的不满与背叛。邓幺姑向往韩二奶奶所描述的成都大户人家的生活，嫁给在小城镇开杂货店老板蔡兴顺成为杂货店的老板娘，他们之间的婚姻生活仅仅限于平淡无味。在接触蔡兴顺表哥罗德生（也称罗歪嘴）并与其发生感情火花的碰撞，因为现实与蔡兴顺的差距邓幺姑不顾世俗眼光与罗歪嘴继续婚外情。对邓幺姑的感情描写中，初次为人妻的婚后生活让她对爱情依然充满欲望，没有止步于现状，依然享受着自己所追求的爱情带来的快乐。艾玛同样也是如此，她向往贵族般的生活，希望拥有辉煌的事业以及对浪漫主义爱情的追求。嫁给小城镇的包法利医生仅仅满足于她基本日常生活，对艾玛而言是枯燥无味，单调无趣。与罗尔道夫和莱昂的情感描写中也体现艾玛为追求自己的爱情而不顾他人的眼光，在婚外情中艾玛享受并满足了她内心那份对爱情欲望。

（三）相同点的原因

邓幺姑与艾玛相同点有以下三点原因：第一，女性是社会的弱者。在当时特定的社会背景下女性都是处于弱势地位，女性犹如男人的附属品，任男人所支配，所以在这种环境下女主人公们都有了一定的反抗意识。第二，受他人影响。韩二奶奶描述成都的都市生活使得邓幺姑内心更渴望更向往城里的生活，艾玛则是受其父亲以及在修道院受浪漫主义文学的熏陶而渴望又向往贵族般的生活。生活欲望的增强也不断地加快她们对爱情欲望的迸发。第三，揭露社会现实。李劼人通过对人物形象来抨击社会的恶行，对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邓幺姑的女性反抗意识揭示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捆绑与毒害，并唤醒女性的自主意识。艾玛自杀走上绝路是福楼拜从一开始就埋下悲剧的种子，从艾玛的种种行行为揭示消极浪漫主义的危害。艾玛追求贵族般的生活和追逐浪漫主义爱情，批判资本主义社会萎靡腐败的社会陋习，揭示现实的残酷。

四、《包法利夫人》中艾玛和《死水微澜》中邓幺姑的女性异同点

（一）在对待生活的态度上

艾玛在生活上缺乏独立性，在感受到与包法利医生的婚姻无趣会回忆在修道院的生活，原本想平静的心反而更加焦躁不安。她想到当时受到的优越的待遇，内心依然会得到满足。当她离开典礼时，即使马车停满了整个院子，男宾们依然会欠身祝贺她，甚至还会有人在车门口向她挥手道别。[2]艾玛向往贵族般的生活，在新婚后也努力改变生活模式，但是稍微觉得自己与贵族生活差的太多便会闷闷不乐。邓幺姑则与艾玛不同，虽然邓幺姑也追求理想爱情，但是她还会认真过好自己的生活。在世人看来不道德的婚外情，她也依然快快乐乐，因为人生是自己的，她要做的就是把握现在。在最后邓幺姑改嫁顾天成解释道她是不愿自己贫穷落魄，生活得不到保障；也不愿意看着蔡兴顺受官刑拷打致死；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一辈子碌碌无为，没有出息。[3]邓幺姑对待生活的态度是尽可能让自己、父母与孩子日子过得好一些，不在乎他人的闲言碎语，一切跟着自己的心走。

（二）在女性意识的舒展方面

《包法利夫人》和《死水微澜》两部作品中主人公都具有女性意识，但是前者知识停留在性别的阶段，后者已经呈现一种男女平等的思想。艾玛渴望爱情，渴望爱情带来的激情，渴望自己被爱被保护，这一系列想法都突出艾玛作为女性角色所需要被保护的视觉，在这一层面艾玛的女性意识还是处在比较肤浅的。在这强大的社会黑势力下，艾玛的野心显得不足，在与野心博弈的过程中还是输给了自身的软弱，渐渐走向自我毁灭，成为了社会中一个奴隶。[8]而邓幺姑虽然处于封建社会，但是她的气概丝毫不输于男人，男女平等的思想慢慢浮现在封建礼教中。作为女性，邓幺姑独立性是属于比较强的，她认为人生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三）结局不同

由于李劼人和福楼拜对生命价值的认识在根本上是不一致的，李劼人的生命价值观是基于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积淀，他的生命值取向偏于理性精神。[4]邓幺姑改嫁顾天成的结局也影射出作者对社会的关注以及突出人生价值观。福楼拜则是一位悲观主义者，因为他小时候跟随父亲在医院里，眼看太多生死离别，所以他需要借助小说人物形象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艾玛走上自我毁灭的不仅是对艾玛的悲剧，也是影射这个时代大的悲剧。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是根据当时特定的社会背景以及作者个人的社会经历对人物形象进行刻画描写，讲述各自对女权的认识。

（四）不同点的原因

邓幺姑与艾玛之间不同点的原因有以下三点:第一，现实与幻想。邓幺姑虽然也带有幻想，但更多于是面对现实，艾玛也带有一丝现实的想法但更多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第二，选择性和必然性。《死水微澜》结尾描写邓幺姑决定改嫁顾天成过上衣食平稳的生活，幺姑女性意识与独立性比较强，能够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在处理特殊事情上也不慌不忙，选择上也比较果断。《包法利夫人》结局有所不同，艾玛的自杀暗示了幻想的破灭。从开头作者已经埋下伏笔，艾玛对事业对爱情对生活的幻想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向悬崖，无法回头，最后走上自杀绝路也是作品中故事发展的必然性。第三，作者的个人经历。李劼人的《死水微澜》是作者经历太平天国运动、义和团运动和维新变法后影射的社会现实生活。小说发生地点在作者的故乡，可以看出作者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包法利夫人》中艾玛是福楼拜自身影射在小说中，艾玛富于想象，福楼拜也如此，也同样因为受家庭环境和浪漫主义文学的影响。也因为福楼拜年轻时受疾病缠身，对社会现实有所排斥，也是艾玛走上悲剧的原因。

五、总结

李劼人《死水微澜》运用了法国的现实批判主义的手法，同时又结合中国女性特征及风土文化来突出对封建社会里女性主体意识。福楼拜《包法利夫人》突出了女性解放和渴望自由的呼喊。通过这两部作品的比较，可以从一定层面上了解到中西女性的异同，了解作者根据当时的社会背景、人生价值观和写作风格来塑造主人公形象和结局。同时也引发人们深思男女平等的问题，从封建社会至今依然是热谈的问题。不同的地域文化形成文化差异，两位作者对女性的命运和出路都有其安排。

参考文献：

[1]郜元宝.影响与偏离——略谈《死水微澜》与《包法利夫人》及其他.中国比较文学.2005(1).

[2]艾珉.《包法利夫人》汉译本的前言[M]．李健吾，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李劼人．死水微澜［M］．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4]刘晓林．论李劼人的文学选择[M]．李劼人研究，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

[5]李健吾.福楼拜评传[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

[6]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商务印书馆.1997:233

[7]杨永忠：《论女性主体意识》，中华女子学院山东分院学报，2010，第4期

[8]李嘉懿.生与死的选择——论《包法利夫人》与《死水微澜》两位女性的不同结局[J].法国研究，2010（2）.

[9]尚鱼峰.《包法利夫人》的女性主义解读[J].中华女子学院山东分院学报，2008（5）.

[10]李晓丽.李劼人对福楼拜的创造性接受——以爱玛和蔡大嫂形象为中心[J].语文知识，2007.

[11]廖琳.女人的现实与浪漫——《死水微澜》和《包法利夫人》的比较.《安徽文学(下半月）》2006，（12）

致谢

在此我十分感谢我的指导老师，在她的指导和帮助下，我才能顺利地完成这次论文。在此我向老师致以诚挚的谢意和崇高的敬意。感谢陪伴在我身边的朋友和同学为我提出有益的建议，给予我思绪上的启发。感谢学校对我们的严格要求，促使我按时完成毕业论文的任务，不断的扩充自己的知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