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燕尾脊”独特的样式及装饰手法使得工匠往往在建造时十分讲究，通过精雕细琢的装饰技艺，赋予其丰富的人文内涵。目前以“燕尾脊”为主题的相关研究，主要将其作为一个整体，以 “燕尾脊”的构造、美学装饰、教育角度对其主要特征进行系统的剖析，但“燕尾脊”在闽南民居、官宅、宗祠等不同环境中应用的装饰形式各异，而学界对不同形式的“燕尾脊”应用研究较为薄弱。文章选择蔡氏家庙为研究闽南宗祠建筑“燕尾脊”装饰的切入点，通过实地走访研究与文献研究两种研究方式，从历史背景、地域特征等不同角度出发，以人文及美学角度研究“燕尾脊”，对其进行系统阐释，为日后相关研究抛砖引玉。
关键词：燕尾脊；造型；装饰艺术
引 言
“燕尾脊”是泉州传统建筑中最直观、最显著的装饰特征，整体形态形似燕子的尾巴，线条优雅，装饰精美，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闽南文化的独特韵味。
蔡氏家庙浓缩了闽南文化的精髓，是闽南宗祠的典型代表之一，位于泉州晋江，始建于宋熙宁年间，是福建省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雕饰繁复，是遍布东南亚十多万人的蔡氏乡亲寻根寻祖的重要场所，是侨台亲缘的纽带。
因此，本文试着以蔡氏家庙为例，从人文及美学角度深入研究“燕尾脊”，对“燕尾脊”进行系统的阐释研究，让读者能够对“燕尾脊”文化有一定的系统了解。本文将分为四部分展开：在第一部分中，对蔡氏家庙“燕尾脊”的起源与发展进行一定的概述。在第二部分中，剖析蔡氏家庙“燕尾脊”的特征，认识“燕尾脊”在泉州宗祠应用的重要性。在第三部分中，从美学角度分析泉州蔡氏家庙“燕尾脊”的装饰艺术，对蔡氏家庙“燕尾脊”的造型、色彩、纹样有一定的了解。在第四部分中，从蔡氏家庙的既定意义出发，立身于泉州宗祠，阐释“燕尾脊”的文化内涵与传承。
一、蔡氏家庙“燕尾脊”概述
蔡氏家庙位于泉州晋江，始建于宋熙宁年间，是福建省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是泉州宗祠的典型代表之一，雕饰繁复，浓缩了闽南文化的精髓。
蔡氏家庙的“燕尾脊”造型庄重、古朴，纹饰层次分明，其建筑风格，可以追溯到唐朝的《惠安县志·烈女名媛》。其中记载道，在一年梅雨季节时，闽王看到黄氏由于娘家房屋破漏，不能遮风挡雨而暗自流泪时，特下旨“赐汝一府王宫起”，但被太监误传为“赐汝府王宫起”。一时泉州府城大动土木，原本只限于王室使用的红砖、飞脊相继建起，直到有人密报闽王，才停止了这种王宫营建形式，而这种建筑形式恰以“燕尾脊”最为典型。
而后，泉州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水陆交通便利，越来越多的泉州人出海到周边国家进行贸易往来，甚至到了清朝，华人下南洋的潮流愈发盛行。为了表达泉州人民对于外出游子平安归家的美好希冀及深深的思念，寻常人家屋檐下都会引燕子筑巢，以求团圆吉祥之寓意。
随着经济文化的不断交流、外来的建筑技术与泉州建筑材料的结合，便产生了具有典型传统风格彩绘雕饰部件的泉州建筑，其中以精致细腻的“燕尾脊”装饰最为典型。泉州人民因“燕尾脊”给人一种燕子归巢的视觉感，便将闽南民居、寺庙、宗祠等屋顶的正脊形状模拟成燕子的尾巴，期望在外打拼的游子能够像按时到达的燕子一样，早日平安归来，所以，作为数十万蔡氏乡亲的祖祠——蔡氏家庙更是不容例外，其对“燕尾脊”的重视程度不容小觑。
图1 1 蔡氏家庙
二、蔡氏家庙“燕尾脊”的特征
（一）地域特征
蔡氏家庙位于福建闽南地区，当地人民原以打渔为生，受海洋文化的影响较大，因此，“燕尾脊”具有特色鲜明、强烈的地域特征。为体现闽南人民敢于挑战、征服自然的海洋文化精神，泉州人民在建筑中表现出对屋顶柔和曲线的极致追求，“燕尾脊”就是建筑形式不断发展的一类产物，其美学内涵受强烈海洋文化影响较大。它如同古代闽南人民创作的独木舟，首部、尾部造型尖高，具有独特的闽南地域特征，映衬出当地人民赖以生存的物质工具，符合闽南人民敢闯敢拼的文化精神，是地域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二）文化特征
“燕尾脊”在古时原为皇宫独有，有“双燕归脊”之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建筑至高无上的地位，意为神圣不可侵犯，是建筑中最为精致、重要的细节。而后按照民间说法，原先只有在举人以上的官宅才能见到“燕尾脊”，其代表着该建筑主人的思想、信仰及地位，但后来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原先对于阶层的限制也随之淡化，大量设计考究的“燕尾脊”厝应运而生。在华人下南洋的时代大背景下，人们借“燕尾脊”造型样式寄托自己对于在外打拼的游子能够像按时到达的燕子一样，早日平安归来的深深思念之情，其应用现象逐渐普遍，“燕尾脊”也成为了外出游子认祖归宗、血脉相连的精神纽带。
（三）实用与装饰功能相统一的特征
满足人们的使用需求，是建筑不断发展的根本原因。“燕尾脊”是闽南乡间一道亮丽的风景，不仅是因为它独特的起翘样式，而且它还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闽南地区受台风侵袭影响较大，雨水季节较多，在雷雨季节时，“燕尾脊”由于尖端放电的原理，在泉州民居、宗祠等建筑起到了避雷针的作用，而使居民少受雷电伤害。除此之外，脊尾的起翘造型起到降低屋脊重量的作用，加强了屋顶的稳定性。在雨季，“燕尾脊”的起翘高度提高了排水的速度，避免雨水顺着瓦缝渗漏，同时也削弱了风力，起到保护房屋的作用，是闽南人民智慧的结晶。
三、泉州蔡氏家庙“燕尾脊”的装饰艺术
由于泉州地区社会文化发展的需要，人们逐渐认识到传统建筑中装饰纹样的重要性，泉州传统建筑的灵魂能够熠熠生辉的关键就在于其独特的技艺，因此，在对建筑进行装饰时，往往会对其外形、色彩、装饰纹样等方面大做文章。不仅如此，“燕尾脊”作为泉州宗祠建筑的“第五立面”，装饰效果并没有仅限于平面设计，工匠在建造的过程中往往考虑到“燕尾脊”与建筑上的其他构件整体上的装饰效果，以保证“燕尾脊”装饰在任何角度下，都能够呈现精美细腻的效果。
（一）造型艺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时也孕育了一方文化，泉州传统宗祠的“燕尾脊”造型因此有着典型的地域特征。
蔡氏家庙作为五开间二进硬山顶砖石木结构建筑，“燕尾脊”造型共有六对，类型分为四类，其基本造型皆是内用砖瓦堆砌，外抹泥灰塑形而成，工匠为增加整体形态的稳固性，内嵌铁丝线使其达到起翘效果，体态优美，比例结构准确，造型生动简洁。
作为形似扇形的建筑构件，四类“燕尾脊”的主要区别在于起翘高度及装饰纹样的不同。蔡氏家庙正门上的“燕尾脊”纹饰正面以龙、卷草等装饰为主，侧面则采用菊花加以点缀，辅以麒麟及回字形装饰，装饰造型繁多，将泉州宗祠特有的信仰氛围渲染的十分强烈；随着正门往里走，两边的“燕尾脊”随着祠堂的深入，起翘高度逐渐变高，先是采用鱼纹装饰的“燕尾脊”造型，与菊花及卷草纹饰相衬，线面结合，形态各异，寓意后代子孙平安多福；再是采用凤凰、菊花、神仙人物装饰的“燕尾脊”造型，整体姿态优美，有吉祥平安、保卫宗祠之意；随着祠堂深入到达主祠，主祠上的“燕尾脊”起翘高度达到最高，纹样装饰则采用腾龙装饰，美艳华丽，意蕴幽深。整体达到题材与建筑装饰的完美统一，反映出当时的审美时尚及文化底蕴，“燕尾脊”的采用使得蔡氏家庙的整体形态呈现出清秀精美的特征。
为了让有限的空间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工匠在保证“燕尾脊”纹样周身平整性的同时，灵活运用多种建构工艺，在灰泥塑成的雏形上用彩色碎瓷片粘贴形成丰富的造型和图案，结构层次分明，这种将艺术与文化价值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装饰方法，后来成为泉州宗祠建筑特有的装饰方式，被称为剪黏工艺，散发出泉州宗祠独特的魅力。
蔡氏家庙“燕尾脊”不仅具有实用性的功能，还发挥了装饰性作用，通过剪黏工艺注重形象的刻画、体积的塑造，展示出“燕尾脊”独特的风格特点。其中位于“燕尾脊”正脊两端之上呈护卫之姿的装饰物被称为护刹，形态似龙，呈坐立状，一般为陶制，俗称“泥虎”，也有人将其称为“辟火兽”，用以显示地位的显赫，将泉州宗祠特有的信仰氛围渲染得十分强烈，具有趋吉避煞的美好寓意。
图 3 1 护刹
（二）色彩艺术
蔡氏家庙“燕尾脊”上的装饰构件色彩艳丽，使其在泉州传统建筑中有着更为丰富的表达。“燕尾脊”本身保留着构件材料本色，将自然美与人工美巧妙的结合起来，在光影的影响下，彰显黑白灰等质朴的光影效果，平淡素美。
“燕尾脊”在剪黏工艺的帮助下，丰富多彩的装饰纹样与底部自然色的表达，达到适宜的艺术效果。剪黏技艺中的玻璃片、碗片和瓷片类型丰富，色泽夺目，常见的瓷片颜色有浓绿、红豆紫、胭脂红、古黄、浅黄、宝蓝、海碧七种基本色。蔡氏家庙“燕尾脊”的纹样装饰往往以青绿为主色，兼以黄色、粉色为图案的点缀色，色彩间浓淡深浅的变化极富表现力，特别是对比强烈的冷暖色原则，更是增强了屋顶装饰的明度与纯度的对比，使得屋顶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燕尾脊”上的抽象几何纹样色泽丰富亮丽，以古黄、胭脂红两种为基本色，在蔡氏家庙的四种类型中都有着不同的表达。以主祠上的龙纹为例，龙头以青绿色、黄色及胭脂红瓷片组成，龙身结构线辅以白色瓷片，整体造型多为对比强烈的冷暖色，两者相得益彰，增强了“燕尾脊”间色彩的对比。侧面的云纹装饰往往以青绿为主色，兼以粉色、黄色点缀，极富表现力，使艺术手法与工艺技术巧妙的结合恰到好处。回字形纹样以胭脂红、浓绿为主色，辅以古黄，使得呈现的整体效果在艺术中富有极强的表现力，感染性强。
图 3 2 装饰构件
（三）纹样艺术
在传统建筑中，纹样的运用不仅能美化空间，给人以独特的视觉效果，而且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富有独特的艺术价值。蔡氏家庙“燕尾脊”的装饰纹样繁复，受到当地地域文化影响较大，意义深刻，是闽南地域重要的建筑构件之一。
1、植物纹样
作为泉州传统建筑装饰艺术中最为常见的一种纹样，人们常以植物的特性来表达对生活的美好希冀。菊花，被视为高风亮节的象征，代表着名士的斯文与友情，在中国古代深受文人的喜爱，在泉州特有剪黏工艺的帮助下，花纹装饰通常以碗片做花，以瓷片为花瓣，技巧精湛。
卷草因其本身具有生命力强，不断蔓延的特点，同时，蔡氏家庙又是蔡氏乡亲寻根谒祖的重要场所，是侨台亲缘的纽带，工匠在对“燕尾脊”进行装饰时，取其生命繁殖之意，多子之颂，无处不彰显对家族长盛的美好愿望。
图 3 3 植物纹样
2、动物纹样
蔡氏家庙“燕尾脊”上的动物纹样虽对其造型进行夸张和简化的艺术处理，但也却尊重和保留了动物的基本特点，遵循了 “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纹样装饰原则。
在泉州宗祠中动物纹饰常跟镇宅驱邪的作用联系在一起，通常具有吉祥趋利的文化寓意。在蔡氏家庙中最普遍的表现形式即为腾龙纹样，人们认为龙能注雨以济苍生，可祈雨辟邪防火，所谓龙好吞火，所以在泉州宗祠中常以龙作为“燕尾脊”装饰纹样之一，有水龙、螭龙、蟠龙等，种类众多。凤凰是传说中的瑞鸟，作为百鸟之王，常常与龙作搭配形成中国传统的龙凤文化。
图 3 4 动物纹
“鱼”音似“余”，有着生活富裕，年年有余等美好希冀，而作为繁衍与爱情的代表，“鲤”通“利”，表达蔡氏家庙希望后人年年幸福、拥有富裕生活的美好心愿。
图 3 5 鱼纹
3、抽象几何纹样
云纹被认为是滋润万物的根源，象征高升和如意，是古代中国吉祥图案之一，应用较广。作为蔡氏家庙“燕尾脊”的装饰纹样之一，形态多样，在用陶片进行表现时，是一组抽象规则的几何图形，早期农耕社会的人们就对决定收成的云和雨有着敬畏之情，使得之后云纹在作为装饰纹样出现时，人们就对其产生崇拜之情，充分展示出泉州传统宗祠的独特韵味。
回纹是指以横竖折绕组成，形似“回”字形的装饰纹样，之所以回纹在民间具有“富贵不断头”的说法，是因其构成形式回环反复，延绵不断。蔡氏家庙“燕尾脊”上的回纹装饰纹样呈现出整齐划一的视觉效果，具有连绵不断的吉祥寓意。
四、泉州蔡氏家庙“燕尾脊”的文化内涵与传承
蔡氏家庙是泉州传统宗祠之一，反映了特定时期人们的物质与精神，是历史的延续，是时代的证物。泉州传统宗祠中的“燕尾脊”不仅是泉州建筑文化的组成部分，同样也是传统文化遗产中不可分割的基本内容，其装饰性与实用性对于研究闽南文化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随着泉州经济的不断发展，传承泉州传统文化刻不容缓，目前以建筑最为典型。泉州主干道两侧的现代建筑将传统与现代相结合，吸取了泉州传统建筑“燕尾脊”的设计，以“燕尾脊”独特的外形设计，展示了泉州人民丰富的文化底蕴，整个造型新颖流畅，突出“燕尾脊”的形制特点和人文内涵。
泉州传统宗祠中的“燕尾脊”装饰不仅带来了独特缤纷的视觉感受体验，而且对泉州传统建筑具有启示作用，而“燕尾脊”上的具有趋吉避邪的装饰纹样，对以后的创作艺术更具有借鉴意义。
图 4 1 泉州主干道
五、小 结
“燕尾脊”的剪黏装饰精巧，造型流畅，在闽南传统建筑的独特应用，证明了其在闽南人民心中不凡的地位，但“燕尾脊”在民居、官宅、寺庙、宗祠都有不同的美学表达，所以，本文从蔡氏家庙本身出发，从美学角度剖析燕尾脊的装饰艺术，让读者对于泉州宗祠“燕尾脊”文化有一定的了解，这是笔者研究蔡氏家庙“燕尾脊”的目的所在。然而“燕尾脊”文化是博大精深的，此次研究只是泉州宗祠装饰应用中微乎其微的一小步，还待更多人去发现、研究和完善，只有更深的了解并理解“燕尾脊”构件，才能将其更有效的继承发展。
致 谢
论文前进的每一步和行进的每一天，都得到各位老师及同学的支持和关照，特在此由衷的感谢大家。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导师陈必聪老师的悉心教导和真切的关怀，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给予我指引和鼓励，令我茅塞顿开。其次，我要感谢艺术教育专业的所有师长，他们在我的论文写作和平时的学习生活中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最后，我要感谢我的舍友们，在我进行实地调查时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在此，再次向他们致以我最深情的谢意。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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