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贝克特的荒诞美学：以《等待戈多》为例

　摘要

在二十世纪，西方现代美学随着时代发展开始以荒诞为主题，而荒诞的意义也随着人们的不同理解发生质变，并且慢慢延伸到哲学世界观，上升成新的审美形态。塞缪尔·贝克特在自己的创作中,全面实践了自己的荒诞美学理念。其作品不仅揭开了现实社会的症结,而且对人的心灵，精神层面进行了深刻思考，其中主要贯彻的是存在主义哲学观念。

《等待戈多》（Waiting for Godot）荒诞派戏剧的经典之作。本文旨在以该剧为例，评析其荒诞性意味。剧中的“荒诞”是一种审美形态。不同于传统美学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对优美、和谐的展露，荒诞大多触及的是丑、痛苦、绝望、挣扎、混乱。它给人的不是愉悦的精神享受，而是迷惘和陌生的痛苦情绪。这种否定性的审美形态无疑容易招致人们的怀疑、排斥、厌恶。但是，荒诞美学就是要展示世界的丑恶、生存的挣扎以及生命的无意义，撕裂人们“完美”的表面面具，赤裸裸地展示世界的本来面目：人性的复杂、精神的匮乏，从而让人看清自己的处境、突破自己的精神桎梏，改变自己的人生，逃离精神的困境。荒诞美学的意义在于让人们在混乱中感受存在，并且不断努力去领会存在的意义，去激起人类的行动力以反抗看似注定的命运。

　关键词：塞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荒诞美学；精神困境；反抗

引言

塞缪尔·贝克特的作品之所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主要是因为他的戏剧作品以及小说都带有奇特性，能够使现代人振奋，改善人们困乏的精神状态，是世界文坛上的重要作家。在20世纪60年代和20世纪70年代甚至有人说，博尔赫斯（Borges）、纳博科夫（Nabokov）和贝克特（Beckett）是当时活着的三位最伟大的作家。贝克特的作品以远离现实主义传统道路为基本导向，触及现实生活中的场景和社会周遭环境的次数极少，更多的是竭力揭示人类生命中遇到的恐慌不安、不解困顿、孤独以及工业社会中人们无主见、无意识的悲伤。而对待这位享誉世界的文学大师，却存在着两极分化的态度。一种肯定赞誉他的深刻、对人生的独特理解感悟；一种唾弃他的语言文字游戏与“看似高深”的哲学思想。其作品也如其人一般引发了学者们的广泛讨论。

黄昏时分，一条小路上，有一棵树，两个人。一直在等待戈多。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是今天的重复。等待的意义似乎是与虚无做斗争，获得希望。人物的孤独，言语的空洞，时间的流逝，所有的动荡最终都归于平静。他们等待的戈多就像一个巨大的隐喻，象征着人类无法摆脱的虚无与宿命，但又似乎远不止于此。毫无疑问，《等待戈多》是荒诞派戏剧的经典代表之作。贝克特在该剧中全面实践了自己的荒诞美学理念，在21世纪的今天其意义仍然值得我们深入探究。

一、情节的荒诞

“情节”在文学作品中，主要指作品的事件、故事及其发展过程。情节的设置安排是对某一个事件、故事进行完整的交代，是对事件开始、进行、结束的一个叙述。从而让读者、观众了解事情的脉络、因果，加深对事情本身或者其中人物的认识理解。在传统的戏剧中，情节是戏剧的主要构成部分，一般强调情节的完整性、连贯性，注重事件的起因、经过与结果。而《等待戈多》这一戏剧整个过程基本没有矛盾冲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沉闷而无聊。既没有铺垫起因，也没有交代结局。情节内容松散紊乱，毫无逻辑性，十分荒诞。

全剧分为两幕。第一幕是日暮时分，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周围只有一棵萧条的树。主人公是两个流浪汉。戏剧伊始，爱斯特拉冈（流浪汉之一）在奋力地脱鞋子，但是靴子非常紧怎么都脱不下来。二人每日相见于此，一起等待着戈多。但是后面爱斯特拉冈完全不记得自己与另一流浪汉相见过。爱斯特拉冈持续性脱鞋子，弗拉米季尔一直玩着自己的帽子。爱斯特拉冈打瞌睡醒来后总把梦境讲给弗拉季米尔听，但弗却一直拒绝。二人的对话交谈也是答非所问。他们之间互相厌恶，弗拉无法忍受爱斯脚臭，爱斯无法忍受弗拉口臭，互相说要分手，却又总在一起，说要上吊却一再拖延。中间发生了波卓和幸运儿主仆二人路过的小插曲。波卓是主人，幸运儿是其奴隶。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说：“戈多今晚来不了，但明晚一定会来。”所以流浪汉二人夜晚站在原地不动等待戈多。第二幕，仍然是他们二人等待着戈多，两人为了消磨时间，扮演波卓主仆二人，甚至互相对骂。不同的是，第二幕中，波卓瞎了，幸运儿哑了，树上则多长出了四五片树叶。第二幕的结尾，依旧重复着说明戈多今晚不能来了但明晚准会来，流浪汉二人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二人说要分手但依然没有结果。

可以说，第二幕基本是第一幕的重复。连波卓主仆二人的小插曲也是相似的。两幕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两个流浪汉在等待，剧情重复，没有变化发展。戏剧的整个过程没有出现高潮，也没有出现冲突的情节，甚至没有起因和结果。其中的关联点在于戏剧中的‘戈多’，因为没有出场而设下悬念，正是这种虚妄离奇打破了观众的思维习惯，不合情理的片断令人困惑，简单又荒诞的戏剧情节让观众感到震惊。[[[]郭冬梅.《等待戈多》中的荒诞性表现及其审美意义[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8(01):143-146.

]]这种不完整的情节却又构成了一种循环式的结构，没有事件的实质叙述，只是周而复始的循环，无目的、什么也不会发生的等待，荒诞意味十足。

　二、人物的荒诞

传统戏剧除了注重情节的完整性，还擅长着力刻画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而贝克特笔下人物的“异化”对此作出了反传统的挑战。

我们不难发现，贝克特笔下的人物基本都是被抛到世界上来遭受各种痛苦、折磨的，即使挣扎，也是徒劳的。《哦！美好的日子》中，女主人公薇妮被埋在沙堆之中。一开始，沙子只到她的腰部，随着时间的流逝，沙子逐渐堆到了她的脖颈处，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而这一切都是在暴晒中进行的，且薇妮对此无能为力。这种努力的徒然的“异化状态”让人心惊。此外，薇妮仅仅因为丈夫在她的身边就得到了一种虚幻的、不存在的安慰，从而有了活下去的想法。但是此时她的丈夫威利在现实中却是像一头公猪般，还是只被阉的，这样的人在文中却穿着燕尾服大礼帽，在土丘上爬行。薇妮无疑是憎恶着威利的，但一边又将其当做精神支撑离不开他。这种矛盾的人际关系也是“异化”的一种表现。

贝克特作品中的人物无疑都经受着肉体、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折磨。《结局》中，围绕四位病人展开，戏剧人物始终处于凄凉生活状态中，主人翁哈姆断了双腿，跟父母纳格、内尔狭窄的小屋内，全剧唯一的动态部分，在于仆人克罗夫推着哈姆在黯淡的屋内转圈，哈姆自称这是在周游世界，而他的父母在垃圾桶里过着绝望的生活，绝望和痛苦的色彩贯穿全剧。[[[]舒泊宁.贝克特《终局》反戏剧的文化内涵[D].吉林艺术学院,2016.]]

这些处于“异化”中的人、相互厌恶又相互依赖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是荒诞美学的表现形式之一。贝克特的荒诞美学理念从其各个作品中都有章可循。这些也为我们更加透彻深入地理解《等待戈多》中人物的荒诞性提供了帮助。

《等待戈多》中的人物是没有个性、没有思想、甚至存在性都存疑的。他们精神匮乏，身份不明，没有主见不知反抗。

爱斯特拉冈（戈戈）和弗拉米季尔（狄狄）只知盲目地等待着，通过无聊的一些行为来消耗时光。作者对这二人的描摹隐含着对人存在的荒诞性的思考。爱斯特拉冈持续地脱靴子，弗拉米季尔一直脱帽子，两人一直重复着机械无聊无意义的动作。戈戈和狄狄二人的来由也没有明确交代，仿佛腾空出世一般。他们不知道来到世界上是为了什么。狄狄说他感到孤独，戈戈认为他们应该忏悔自己的出世，他们对世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不确定的，不确定今天是星期几、不确定戈多是否会来，他们对世界一无所知。而二者的关系又是相互依靠而相互厌恶的一种“异化”状态。爱斯特拉冈打瞌睡时弗拉米季尔会为他披大衣，说爱斯特拉冈是他唯一的希望；但两人夜里分手后，弗拉米季尔又觉得没有爱斯特拉冈的束缚畅快多了。

波卓和幸运儿之间也是相互依存而匪夷所思的“异化”关系。波卓像对待牲畜一般对待幸运儿，他用绳子拴住幸运儿，虐待幸运儿。而幸运儿却一直心甘情愿地对待服侍波卓，甚至当其哑了，没有力气以后，还竭力效劳于波卓。这种充满折磨，甚至变态的人物关系匪夷所思，荒诞不经。

贯穿了全剧的关键人物线索——“戈多”，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剧中没有明确戈多的身份,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因此众说纷纭，有人觉得戈多的英文名跟GOD很接近，所以他代表着上帝；有人觉得戈多代表着死亡之神;有人觉得戈多就是剧中人物波卓；还有人觉得戈多就是‘戈杜’，也是《自命不凡的人》中的人物之一,即巴尔扎克剧作中始终没出现过的人物；更荒诞的是有人觉得戈多是运动员……[[[]杨帆.克特戏剧中的荒诞性——以戏剧《等待戈多》为例[J].中国民族博览,2019(07):95-96.]]对此没有一个确切答案。然而，法国著名的评论家Michael Worton对此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戈多是一个未知数，并不仅仅只是人们推断的人物，可以把他解释成上帝、慈善家、死亡、波卓等多重人设。戈多具有特定的意义，同时具有特定的功能，也可以将他视为维系人生存的事物。因为充满未知的戈多让观众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戈多符合我们虚构出来的任何人物，同时代表着人们等待的希望。[[[]Michael Worton.Waiting for Godot and Endgame:Theatre as Text edited by John Pilling[M].Cambridge Companion to Beckett,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and Education Press,2000,168-691]]由此可知，“戈多”是一种特殊的力量的存在。它可能带来的是死亡、终结，也可能是生存、希望。戈戈和狄狄没有目的，只知道等待——等待戈多。而戈多是谁，为什么要等待戈多，戈多的来临会带来什么结果，他们却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若是不等待，将会遭受惩罚。第二幕中，树上多长出了几片树叶，似乎寓意着戈多将会到来，但又似乎戈多永远不会来，甚至戈多也许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一种力量。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荒诞的一种体现。

此外，关于送口信的小男孩的刻画，也充满了荒诞性。第二幕中，小男孩声称自己是第一次来，不认识爱斯特拉冈和弗拉米季尔。但弗拉米季尔询问他弟弟是否安好时，他却直接回答说弟弟病了，这就和其前面的坚持相悖了。由此，我们可以怀疑其话语的真实性与可信度。那么关于小男孩所传的戈多明天会来的口信是否真实，这一点也存疑了。前后相悖，自身矛盾，更加加剧了剧本的荒诞性。

　三、语言的荒诞

人物在台词中所说的话，在贝克特的剧本中似乎全部被抹去了。贝克特笔下的人物之间的沟通交流出现了问题甚至是无法交流的，因为当我们面对一个荒诞的无意义的世界时，要做出有意义的陈述是极其困难的。

而舞台是语言和行动相结合的典型场所。通过舞台上的表演，语言及其背后所表达的真实事件被直接展露给观众。在这里，贝克特认为此处无声胜有声,没有声音的舞台更有语境，因为任何语言都不能将思想传达得淋漓尽致，但原始声音创造了更和谐的语境，形成潜意识里最大的声音。[[[]于雪彤.贝克特《等待戈多》荒诞派戏剧语言的艺术特色[J].中国戏剧,2019(08):75-76.

]]人的存在是否有意义，这种理念有时是无法通过语言来表达的。有时诸多想法不能用理性来传达，但它们必须被传递，在这种情况下，理性的表现工具——语言，就不能表达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复杂的感受、怀疑，我们无法用确切的语言来表达，因而往往通过一些行为的增加，来表达主题。

贝克特创作戏剧并没有采用一种非常理性的写作方式，包含有复杂的语言内容与技巧。他是通过非理性、乱序甚至无意义的语言表达，创造一种氛围、激发情感，引发思索。贝克特这种语言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对话。对话的特殊运用是贝克特创作的鲜明特点之一。剧中，弗拉季米尔有两次重复他对树的本质的不解:“我不知道”，他说，并补充说道，“一棵柳树。”我们可以发现，这部戏剧中的很多问题都是以句号结束，而不是我们原认为的以问号结束。这种对话恰恰表明他们不需要回答问题，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们的对话是机械无意义的。这表明了语言有时候仅仅是人类消耗时间而不是交流沟通的一种工具，有时答案并不重要。贝克特消解了语言的日常交流功能，更多地把语言塑造成反社会、无用的、无聊的东西。在《等待戈多》中，真正重要的是等待这一行为，语言只是一种占用打发他们时间的方式，以逃避他们对漫长时间的感知而带来的烦闷、绝望感。《等待戈多》中的对话大多是语素的简单堆砌，无沟通交流的实质作用：

爱斯特拉贡异常热情地说：我认为你讲的故事很有趣。

弗拉季米尔继续说道：四个里面只有一个。另外三个中，有两个根本没有提到小偷，而第三人又说他被两个小偷辱骂了。

爱斯特拉贡问道：谁？

弗拉季米尔反问道：什么？

爱斯特拉贡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在说什么？（停顿）骂了谁？

弗拉季米尔回答道:救世主。

爱斯特拉贡问道：为什么？

弗拉季米尔回答：因为他不肯救他们。

爱斯特拉贡继续问：把他们从地狱里救出来？

弗拉季米尔回答：傻瓜！拯救他们的生命。

这一段二人的对话中，爱斯特拉冈一开始表示弗拉米季尔的故事非常有趣，他应该是认真倾听了，然而后面当弗拉米季尔谈及故事内容情节时，爱斯特拉冈却一直在询问，仿佛没有听过故事一般。二人的对话关联性极弱，也没有什么逻辑性，似乎是答非所问，随意进行着。谁也没理解谁，这一段对话表明二人沟通是无效的。这些看似简单而又紊乱的对话正是该戏剧语言荒诞性的集中体现，让人感到迷惑不解而又滑稽可笑。

　四、荒诞与真实

加缪说：“荒诞产生于人类的呼唤和世界的无理沉默之间的对立。”[[[]郭宏安等译.加缪文集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640

]]尽管《等待戈多》的形式与内容都让人感到虚幻不已，但其中却处处折射着我们现实社会的影子。它与现实社会的关联，我们不妨追本溯源回到贝克特创作的时代背景看一看。

50年代中期，当该戏剧《等待戈多》首次出版时，全世界都处于一个紧张的局势中:冷战。冷战是当时的两个超级大国X和苏联及其盟友形成一种对峙的局面，由不同观念引起的意识形态矛盾，其中X推崇资产主义，而苏联及其盟友更倾向于共产主义思想。双方都想要建立世界的主导统治权，并确立自己支持的意识形态的唯一地位。这场对峙中，两个超级大国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对抗。他们都利用与这两种意识形态冲突有关的其他冲突，如越南战争或朝鲜战争来影响和把控这些国家。此外，冷战中，两方都充分利用情报作为武器，以及大众媒体的发明传播，如电视，影响民众自己的观点。这种大众媒体不断向民众通报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剑跋扈张的紧张关系，在民众中形成了一种持续性的恐慌、绝望的气氛。这种等待，漫长而痛苦的心情激发了大量艺术创作的灵感。《等待戈多》的创生，也受到了这种紧张氛围的影响，因此，剧中人物漫长、无始终的等待一定与当时世界民众们在绝望中等待战争的终结存在着相关性。

由此，该话剧的主要人物分别是弗拉季米尔、爱斯特拉冈，通过两个流浪汉的对话，引起观众的深思，也象征着战后西方人们沉浸在艰苦生活。工业时代的异化，使得社会属性发生了质的变化，人性因此被踩在脚下，变得一文一值，而话剧中重复的台词，通过演员的肢体语言传递出他们的思想，同时将被异化的荒诞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反衬出不可批驳的人生经验。[[[]于雪彤.贝克特《等待戈多》荒诞派戏剧语言的艺术特色[J].中国戏剧,2019(08):75-76.]]社会的动荡与黑暗，使得人们感情丢失淡漠、自由个性毁灭，人与人之间已无法正常社交交流，而是处于一种哭笑不得、进退维谷的窘境怪圈中。他们总是寄希望于无数个明天，试图有强大的力量能把人类从现实的生活困境中解救出来，但事实上没有奇迹，只有无穷尽的等待。

《等待戈多》中映照的现实绝不仅仅局限于那个特殊的年代，跨越地域与时空的限制，它揭示的是全人类的生存状态——焦虑、绝望、麻木、空虚，具有时代意义。戏剧经过夸张，艺术化的加工，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很难比拟《等待戈多》中人类在荒诞宇宙的尴尬处境和幻灭情绪，但其生存状态于精神病症却是共通的。在21世纪的今天，在信息化高度发展的今天,“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在我身边玩手机”这样的现象已经是屡见不鲜。一块电子屏幕跨越了千山万水创造了“远方”，人们不再珍惜自然美景，也不再珍视亲人陪伴其旁的浓浓爱意。“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这样和乐融融的场景几乎匿迹销声了。又有多少次，当我们蓦然回首之时，“他们”只用背影该诉你“不必追”？电子产品支配了生活，是现代人精神空虚的侧面反映，造成的是人情冷漠，人与社会的纽带关系变得尴尬。物质高度发达，商业化现象日益严重，整个社会被浮躁的氛围包围着，偏于金钱、利益至上的价值观腐蚀了民众的初心，大多人只是麻木地机器似的追赶着飞速前进的社会，唯恐落后成为社会的弃儿，却忘记了生存的意义与个人价值的实现。这无异于日复一日等待着戈多的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这是时代的病症，亦是全人类所面临的共同难题，亟待我们去解决。

《等待戈多》是整个社会异化、病态现象的缩影，具有普遍性意义。主人公们在日益空虚绝望的境况下仍然等待着戈多，对其出现怀着殷切的期盼。虽然到了故事的结尾依然是“杳无人迹”，但“他”成为了一种符号、一个指标，支撑着流浪汉们活下去而不是完全被日复一日的绝望淹没。这其中传达出了一种“希望”——即使无迹可寻，但依然存在。而其中的等待虽是漫长而无望的，但这种等待毕竟是执着的，是一种坚持不懈的追求。从这种意义上来看，《等待戈多》其实也是对人类存在价值的肯定，对人类抗争命运、斗争精神的肯定，对人类敢于承担勇气的肯定。这种“希望”与人类自身的“精神信念”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若没有人类坚定的精神信念，便不会看到希望。这对现代人亦有警示意义。巴金有言：“我们不是单靠吃米活着。”是的，人还需要精神支撑。没有支撑人性的精神条件的人只能是行尸走肉。西西弗斯不断重复将巨石推上山，这有什么意义呢？其实，这正是西西弗斯的存在方式。没有巨大的精神信念，他定然无法持续这个活动。西西弗斯始终渴望有朝一日能将巨石推上山顶，他无声的快乐全在于此。生活在21世纪的我们，又怎能只靠吃米活着？

路遥先生所著的《平凡的世界》之所以多年来一直受到追捧，就在于书中那些主人公具备打动人们的精神，并成为一代又一代人的信念——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不断努力，一定能“让手里的黑面馍变成黄面馍，再让黄面馍变成白面馍”。但是除了老生常谈的“出身论”，还有人信奉“读书无用论”，不少人觉得这是“拼爹”的时代，甚至有人觉得“靠颜值吃饭”很好，这些不良的价值理念，都已经无法避免地影响了青少年的精神面貌。通过努力拼搏改变改变命运,培养自力更生的精神，重新塑造当代青少年的信念，这才是青少年该有的风范，亦是所有人类该拥有的品质。

不同于传统的不甘平庸，拥有举世瞩目的精神风貌和斗争精神的英雄主义，在《等待戈多》中，隐含了另一种我所理解的英雄主义，即在注定失败的抗争中的损毁。流浪汉们持续性的等待，日复一日没有结果的漫长无望的等待，看上去是被动的，甚至是失败的。但等待是被动的，选择等待却是主动的。因此，我们也可以说他们对戈多的等待是其自主选择的，并且他们遵守了这种选择与承诺。《等待戈多》无疑是一种悲剧，等待的结局亦是失败，但其中所蕴含的英雄主义却历久弥新。在荒诞的宇宙与时空里，没有人知道戈多会不会来，却还是继续等下去，似乎在履行一个承诺，也是对选择的一种坚守，一直在与虚空、失败抗争。肉体、甚至是时间都将归于损毁，所以，活着，其实已是一种英雄主义。而这，也是《等待戈多》荒诞美学理念下带给我们的精神启迪——激励我们努力活着，面对现实，主动抗争，摆脱生存与精神的困境。

　结语

荒诞美学包含了一种不确定性和缺失性，它甚至是传统美学的对立面——丑，它把丑发展到极端，呈现出紊乱、虚无的状态，然而这种极端化的状态又将荒诞美学发展到一个新的和谐的高峰，让人们在混乱不堪中感受自己真实的存在，并且不断努力去领会其存在的意义，去激起人类的行动力以反抗看似注定的命运。

无疑，在“荒诞”中我们人类体会到的基本是尴尬而复杂的感受，不明不白，左右为难，悲喜交加，或褒或贬，希望交织着绝望……没有解脱感、快感、没有畅快的结局，而是陷入哭笑不得的困境。而在这种境地中，荒诞逐渐转化为一种人类的焦虑，人类开始真正地审视自我与社会，正视精神匮乏的缺陷面，并逐渐接受了缺陷的存在，从而认识接纳真实的自己，最终能够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在追求个性自由的同时实现全面发展。

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实践了荒诞美学理念，他运用了荒诞的形式，塑造了荒诞的人物，采用非理性、乱序甚至无意义的语言表达，构建了一个荒诞虚无的世界。其价值远不仅仅在于文学——它引发了民众对荒诞美学的探究，提高了人们对这种独特审美的接受度，并从中对理性现实发出质疑、斗争，激励人类在荒诞中体悟现实，积极反思，挣脱生存与精神的窘境，这更加印证了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语，他的戏剧作品以及小说具有奇特性，能够使现代人感到精神振奋，进而改善困乏的精神状态，而这种价值远远跨越了地域、时空，对现在、未来都将存有深远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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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

直到论文的完成，才真正意识到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也抛弃了许多。大学的教育让我学会了从更多方面去思考一件事情，论文写作的过程十分漫长也很枯燥，由于自己对知识点掌握程度的浅陋，往往一个很简单的概念都得翻阅好多资料才能理解。老师针对我提出的问题以及论文中所出现的不规范之处，都及时回复，解开了我在论文写作时的许多疑惑。虽然这次论文选题有点仓促，但我却很享受论文写作这个过程。非常感谢我的导师，在这次论文中老师孜孜不倦的学者态度令我钦佩不已，值得我去敬仰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