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创造·自由 ——浅析《万寿寺》的艺术特色

摘 要

主要研究《万寿寺》的创作特点,发觉其艺术特色。在构思方面,别出心裁地将“失忆”定义为重生的机会,在大量的暴露虚构中打破了时空、现实的限制,肆意舒展着自己的想象,虚实的对比更加突出了想象的精湛、刻画的炉火纯青。在叙事上,一改小说固定的形式,采用双线叙事的手法,在两条线索的交叉与颠覆中推动着故事的走向,同时赋予人物古今意识的交织碰撞,展示了自己的价值追求。在语言风格方面,从狂欢化的角度出发分析人物交流用词上的粗俗、无所禁忌,反抗现实,在建造自己的诗意世界时,采用平淡易懂的口语叙述,将自己的诗意世界用自然流畅的叙述剖之于众,通俗易懂,理想追求轻而易懂,使得所有人都能够窥见这个世界的一角。

关键词:万寿寺王小波

王小波作为20世纪90年代最具争议的作家之一,他的创作给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他在作品中传达出的爱与自由的信念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永恒主题,他在写作上独具特色的手法与艺术之美更是影响着一代文学的发展方向,这些创作值得我们深思探索。通过研究王小波在《万寿寺》中的艺术特色,结合其创作实际,探讨王小波个性独特的写作手法的具体实践及他的作品中值得鉴赏的写作技巧。针对王小波《万寿寺》的创作从天马行空的文学想象力、独特的叙事创作及语言特色等三个方面进行分析。在创作的结构上,并没有遵循普通小说的刻板结构进行叙述,而是以主人公的第一视角出发,通过记忆与创作手稿两者视角的随意切换,用想象意识代替事情延续的时间线,既在两条线索的穿插中展示了故事的走向,又实现了事件叙述的回环重复性。在创作的内容上,王小波并没有沿续《暗夜街》的套路,而是展示了他自己对于“寻找自我”这一主题独到的想象力。王小波将失忆这件事作为自己寻找精神世界乌托邦的桥梁,同时用虚构的手法描绘自己创作的手稿及手稿中的世界。在创作的语言上,王小波延续他一贯的口语化与狂欢化,用粗暴的方式去建立属于他自己的秩序,这一点与狂欢化的颠覆、诙谐不期而遇。探讨王小波在小说中展现的艺术特色,他如何在交叉的时间历史中书写着找回记忆的过程,通过其写作技巧及思想追求,探讨揭示王小波小说的”虚构之美”和”无中生有”,发现隐含在这些技巧后的作品的意义:现实庸俗且无法逃避,个性自由只存在于他的创作中。

 1天马行空的构思

王小波的想象力十分丰富,在天马行空的畅想中勾勒着属于他的独特画卷。他将普通的行为活动添加上不同的色彩,让失忆成为重生的途径,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剖之于众,用他看似散漫但实际充满智慧的创作方式表达着他的忧思。

 1.1失忆之魅

王小波在文章开头便点明了自己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暗店街》,这本小说中的主人公莫迪亚诺对于丢失记忆这件事十分在意,他认为人过去的记忆决定了自己现在的价值。在丢失记忆之后,莫迪亚诺感到彷徨迷茫,在一次次的寻找审判中重塑了最初的自我,他坚信任何人都无法否定过去的存在,所以只是对于自己失去记忆感到沮丧,并且认为自己一定会找回过去的自己。比起莫迪亚诺对于空白过去的担忧在意,在《万寿寺》中,同样是丧失了记忆,面对陌生的世界,王小波的内心却十分笃定,游刃有余地去利用失忆这件事情安置自己的精神世界。王小波在文中不止一次提到自己对于丧失记忆的态度:丧失了记忆又不自知,那才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他并不急着去认清任何东西,甚至自发地去尝试更深层次的失忆,但是医生拒绝了他继续住院的请求,他因此在心里产生了阴谋论——这个医生是否是收了肇事司机的好处想让自己早点离开?并且因为这个阴暗狡诈的猜想露出了微笑,从这里便可以看出王小波认为丧失记忆有着这样一种好处:因为记忆的缺失,印象中的现实便没有了准确的证据,甚至比不上白纸黑字撰写的手稿,毕竟手稿与他的某些记忆更加契合。所以王小波写道:我宁可相信以前有一个薛嵩担着柴捆,从两面生根的吊桥上走过,也不相信我骑在自行车上被汽车撞倒了——虽然我头上有个很大的伤疤,但它也可以是被人打出来的①,并在这个基础上对他人的行为产生更加奸诈的想法。

面对失忆,王小波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归处,而是享受这份不被任何关系控制的住院生活。在没有得到理想结果的情况下,他还可以自由判定所有的决定,现实里医生不让他如愿继续待在医院里,他就可以用失忆去粉饰医生的态度,并且通过陷害他人构思出有利于自己的结论来。这样的行为是卑鄙的,但能够在卑鄙的遐想中击败压迫自己现实而获得一丝心理的安宁,他乐在其中。除此之外,失忆后的自己已经遗忘了身边一切存在的现实,在这样的基础上,王小波可以因为自己准确地找到了茶水的位置这种小事而产生一种胜利的快感。由此看来,丧失记忆既能够随自己的心情去界定一件事情的发展,更能够在寻回记忆的过程中能够根据推理猜中一些细节而获得类似于寻宝的快乐,所以在王小波眼里,丧失记忆更不是一件坏事了。

这些心理活动都出于王小波对失忆的明确定位,他认为失忆是自己理想世界的开端,对他来说,这是重生,是可以寄托自由的乌托邦,现实生活只是他生活的容器,而且这个容器处处限制着他,所以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个充满诗意的精神世界,一个可以盛放所有想象追求的世界。

正是由于现实世界的事情唯有一种可能性的发生,所以王小波才能在这种僵硬的压制下开拓出一片独立的天地,在手稿里面肆意驰骋创作,酣畅淋漓地发挥自己的一切想象与期望。这种浪漫而又自由的创作想象是王小波在现实的挤压下迸发而出的灵感,只不过人如何脱离了真实的生活,永远蜷缩在精神世界中?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王小波也只能在寻回记忆的过程中,默默承受这份压迫,在时间的裹挟中逐渐回归到现实,与过去的自己融汇变通成为一个人,不可避免地落入庸俗。王小波将失忆——恢复记忆具化为自己反抗现实——无法突破现实的心路历程,用常见的“失忆”去构思想象,去诉说他的精神追求,在翩翩的奇思妙想中展示了他的世界,使读者不得不感叹他的异想。

1.2虚构之美

有作家认为,虚构是小说的灵魂,是小说最真实的部分。帕特里夏沃说:“所谓元小说就是指这样一种小说,它为了对虚构和现实的关系提出疑问,便一贯地把自我意识的注意力集中在作为人工制品的自身的位置上。这种自我评判的出发点,不仅要审视现实的整体结构,还要针对小说中存在的虚构世界进行探索②。

结合元小说的特点分析《万寿寺》行文结构,王二的现实生活就是一本小说,然而除了这个故事,又包含了王二本人创作的一本手稿的小说故事,不同于扑朔迷离的小说主体,元小说直指虚构与现实的关系,毫不遮掩小说的虚构性,王小波在《万寿寺》的创作中展现的破碎、重复、不断重写的故事正是这种小说的表现方式。不取信于人的暴露虚构③,这正是《万寿寺》元小说的叙事特征所在,也是它吸引读者的魅力所在,无所限制,天马行空。

王小波在文章的一开始就点明了故事主人公的身份是一名创作者,他的书房里有着他堆积的手稿,这些手稿并不是完整有序的组合,而是已经随意更改的创作。他一边翻阅着手稿,一边对失忆之前创作的人物进行理性的评判。薛嵩在遭遇刺杀时,一心只想摆老爷架子,红线在保护他的同时还要听他指手画脚。这种愚蠢自大的行为使得创作者本身都十分恼怒,王小波还点出自己是创作者,与读者的身份不同,所以读者可以不喜欢故事的主人公,但是薛嵩这个角色却是离不开创作者的,不免为他的的虚伪做作感到难堪。这样直接点明现实人物与虚构的人物,在大量的直白的暴露中轻而易举地看到作者的价值取向与意图。

除了创作结构上的虚构暴露,王小波创作的内容里也包含了许多虚构之美。他认为在文学创作中对小说进行虚构时,还需要有足够的想象空间将想象与小说虚构出来的情景、人物合理地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和谐的整体。

《万寿寺》中王小波所创作的长安城与凤凰寨都是虚构的存在,但是对于这两处的环境描写却真实无比,让人忍不住想象是否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地方,手稿中的人物是否也是真实的。在手稿中,凤凰寨可以是盛夏时节,也可以是灰白的冬日,无论是从广阔的宏观角度去描写一大片萧杀的景象,又或者是聚焦到微观之处——地上吃大粪的蜣螂,甚至是薛嵩身上竹笋壳做的凉鞋、拴在腰间竹篾条,精准到竹篾条的制作、使用④,这样细致的描写将一个古代节度使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给人一种翻开书籍查阅凤凰寨真实性的冲动。然而由于王小波在文中指明了这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修改的手稿,这些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东西,是作者通过想象创造出来的,我们可以从中深深感受到虚构的作用:在巨大的时空跨度面前,王小波可以自由地去描绘属于他自己的想象。虚构的内容没有限制,想象更是如鱼得水。

除了地方景象的创造,他在手稿中刻画的每一个角色也都是十分鲜活的存在。他赋予薛嵩、红线、妓女等人物不同的人格,虚构的人物甚至产生了意识影响到现实中的王二本身。在这些虚构的人身上,呈现的是王小波最真实的理想与欲望。有人认为王小波的小说是为了让读者能从现实中挣脱出来,从这个角度来看,王小波确实能带给人脱离庸俗现实的美妙感受,能让人腾空与现实这座灰暗的城池,肆意描绘属于自己的“诗意世界”。

 2繁复独到的创作

王小波的创作手法独具个人特色,在叙述的结构线索安排及人物形象意识的创作上有着他与众不同的特点。

 2.1双线交叉的叙述结构

王小波采用双线交叉的叙事方式,在这个框架结构里,王小波通过现存的记忆与创作手稿两个视角的随意切换,在万寿寺的日常生活与不断推翻的手稿这两条线索的穿插中,既展示了整个故事的结局走向,又实现了事件叙述的回环重复性,探索故事发生的无限可能。

全文以失忆后的王二在医院醒来展开,他循着身上的线索得知了自己的现实身份,通过一张工作证回到了自己工作居住的万寿寺,此为行文的第一支分线。当他在熟悉自己的过去时,一份曾经创作的手稿出现在他面前,由此插入了本文的第二支线索——手稿中的世界。两条线索串联着两个世界,王二既是第一支线索的主人公,又是第二条线索的创作者、叙述者,这一身份的安排使得王二既可以参与万寿寺中的日常生活,又可以左右手稿中故事的发生。

文中有许多地方存在着明显的重写,像是“如前所述”、“假如故事是这样的”之类的句子,虽说是王小波创作的故事,但我们仍可以身临其境地被代入那个环境,王小波的推翻又全都是合乎情理的。举个例子,手稿的开篇写道:“晚唐时,薛嵩在湘西当节度使。前往驻地时,带去了他的铁枪。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描写薛嵩一个人孤单地在盛夏灼热的红土丘陵上行走。这个开端对手稿的人物、环境进行了定义,如此展开,故事便有些单薄了。作者也认为孤零零一个人的故事注定无趣,所以故事的开端又重新改写:“晚唐时节,薛嵩曾住在长安城里”⑤。丰富了当时的时代背景,将长安城里关于节度使的职位设定好,并给薛嵩安排了雇佣兵、刺青等情节,一群人这才浩浩荡荡出行,跋山涉水来到了凤凰寨。

红线这个人物在手稿的开始便出现了一次,因为薛嵩无法忍受孤单寂寞所以将红线抢来做自己的妻子。如果直接这样写,整个文章的协调性就会被破坏,故事开始的太过直接,容易导致整个走向的偏颇,作为小说主要人物之一的红线出现的也为时过早。所以王小波又及时将这种可能性终止,从下一页开始,又换了一种写法。

在阅读完现存的手稿后,他自叹感到十分的疲惫,因为存在太多周而复始的东西,他急于理清这些关系,并开始了自己的新的续写。在接手后的第一个部分,他重新改写了薛嵩的人生,他不再是从长安城里出来的潇洒子弟,而是一位善于打造器物的能工巧匠。在这样的新开局里,将故事领到了新层面的发展。与此同时将万寿寺这条线索中的一位新人物——王二的表弟引了出来。

在手稿的前文里提到了一个漂亮的想要刺杀薛嵩的女刺客,在续写的手稿里,这位女刺客再次被安排了过来。当她再次潜入薛嵩的住所进行刺杀时,却不幸被红线放倒了。红线给了她一木棍,在她请醒来时应当是疼痛难耐的,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于是王小波在这里写:故事又要重新开始了。就是这样看似散漫却又不断在纠正逻辑、改善之前的漏洞,在故事的重复中舒展着自己的线索。

这份手稿保留了作者失忆之前创作的痕迹,即使是被改写的部分也没有就此裁剪,他可以从任何角度切入,重新解读并且改写这份手稿。创作的故事即使到了结局,仍然可以重回到开始的地方,换一种方式继续开启不一样的历程。这个新的历程可以因为王二在不同阶段的情绪不同,或者说推翻重写的时候的犹豫迟疑,这都会导致新的故事走向无法预知的结局。这样丰富的可能性面前,我们可以看到王小波对于叙事的把握自在随心,两线索作为文章的主力,既展示了两个世界的结局走向,也在一波三折的转换中见证着王小波的精神成长。

 2.2激烈碰撞的人物意识

在《万寿寺》中,手稿的存在即是一扇突破时空限制的“任意门”,打通了现实生活与他精神世界之间的桎梏。他用现代的理性意识去塑造历史人物,将自己在现实中无法获得的精神自由寄托于虚构的历史故事中,在封建约束的古代去创作一个、一群鲜活的自由人物,在时代与个人之间的意识交织碰撞中构造出了立体的思维叙事空间。在阅读手稿后,王小波加上了反省、解析的滤镜去看待这份旧稿子,并加入了现实所处的时代和环境影响的因素。除了主人公在故事中的性格转变,还加入了许多全新的角色润色文章的完整性。

手稿中的老妓女与小妓女是一对反差十分大的角色,老妓女作为最先出现在凤凰寨中的军妓,是古代意识的典型代表。她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循规蹈矩而又死板的气息,虽然从事着妓女的职业,但是最为讲究不必要的贞节,像是不能看着男人的眼睛说话,只能盯着脚,甚至于无法在男人面前正常行走,需要四肢伏地磕爬着离开。与她为伍的也有很多,她的师姐因为看到男人身上的部位而挖点眼睛上吊自杀、师妹因为在男人面前放了屁也选择了自杀。然而这一切的体面都只是老妓女在男人面前的伪装,这些猎奇的事件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是固守清规戒律的愚昧之人的真实写照。

王小波将老妓女这类不懂变通的人称为“学院派”,除了老妓女及她的师姐师妹们,他还塑造了另外的学院派群体——刺客。在手稿中,每一次的刺杀行动都是一场令人发笑的闹剧。他们走到薛嵩的院子里,被一道制作精良的木门拦住了去路,一群人研究了各种方法,最后却发现门没锁,一推就开了;他们在院子里迷了路摸到了牛棚里,将牛眼当作了红线的眼睛,随后又冲进鸭棚鸡窝寻找薛嵩,最后毫无所获,灰溜溜地离开了。滑稽的行为放到本应该冷酷绝情的刺客身上,两者对比产生了强烈的反差。除却手稿里的人物,在万寿寺这条线索中也存在着这样的学院派。因为厕所下水道的堵塞,整个万寿寺都浸泡在难以掩盖的臭味中,但是人们宁愿忍受这股恶臭也不愿打破局面去维修。这些恪守规矩的人即使在赤裸的真相面前也要坚守自己的套路,这份愚笨彰显了学院派对于人性的抹杀。

刻画了一群这样的呆滞的学院派,王小波又打造了一群与之对立“自由派”。以红线、小妓女为例,她们身上洋溢着那个时代所没有的自由、无拘无束。相对于老妓女对于男人的崇敬,小妓女在男人面前十分随便。搔痒机坏掉以后,她不像老妓女那样隐忍自己的欲望,而是不顾体面地混用擦脚石。在老妓女因为不改变现状而受苦的时候,她机灵的反应给自己带来了生活上的便利,用简单的话语回怼着笨拙单一的老妓女,并在刺杀的关头救了自己一命。她活泼、善良、机灵,无所顾忌地生活着,即使是面对死亡,也想出了自己最想要的一种死法,颇有种“浪漫至死不渝”的派头。

这两个女人虽然处于同样的职位中,两个人的想法态度却是天差地别。王小波将她们的冲突具化为循规蹈矩、不愿打破常规的保守学院派与自由、无所顾忌的自由派,这两种意识,一种是从以前的封建时代就保留下来的落后思想,一种便是随着时代进步而转变的现代意识,王小波在文中也提到,白衣女人认为自己的描写很有偏向性,自由派过于倾向他的性格。除了两种意识上的讨论,王小波还提到了一个不属于任何派别的角色——田承嗣,这个角色就是“恶”的象征,在面对这位卑鄙的恶人时,即使是固步自封的老妓女也愿意挺身去保护别人,表现出一种崇高的精神来。王小波认为自己创作的东西包含着他本身的一些性格映照,老妓女的崇高也是他自己的提高改善。

王小波这份对于自由、人性的追求,贯穿于王二与手稿中的每一个人物中,当过去的人物拥有了现代的意识,甚至与现实的人进行想象中的接触,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立体而又壮观的精神世界,人物之间不再存在着时间、空间的限制,而是通过释放自己的精神符号,拼凑出王小波对于现实与理想的精致想象。

欧美文学对王小波的创作影响很大,王晓华从欧美自由主义出发,指出王小波所师承的是英美经验主义和自由主义。根据英美自由主义的理论,自由又可以区分为“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王小波所秉承的是“消极自由”这一脉⑦。

消极自由⑥是一种不让别人妨碍自己的选择为要旨的自由,它的含义是:当个人处于非强制或不受限制的状态时,个人就是自由的;过多的干预常被看做是削弱了个人的积极性并侵犯了基本自由。若我是自由的,意思就是我不受别人干涉(强制)。不受别人干涉的范围愈大,我所享有的自由也就愈广。因此在王小波的很多作品中,都有他想要冲脱一切限制的追求,在人物的创作上,也是如此。他延续着英美自由主义对他的思考方式及认知的影响,以理性的目光评判着过去与未来。

 3匠心独运的语言

王小波的创作拥有着十分强烈的个人色彩,其中一部分就体现在他的语言运用上。他的身上蕴含着反抗的精神,这种叛逆在文章中通过一些粗俗、暴力的语言对话及事件上展现出来。但是他又是“语言的诗人”,在描述事件时采用口语化的方式去向读者展示他的内心世界,在沉闷的小说环境中独树一帜地表达着自己。

 3.1个体的狂欢

欢化的渊源,就是狂欢节本身。在狂欢节期间人们放弃教规常规,打破平时交往中的拘谨,纵情声欲。巴赫金认为狂欢的主体是人民大众,狂欢时,人们可以摒弃一切阶级差距,一种以欢乐、疯狂、戏虐为主的氛围充斥在闭塞的的社会中,狂欢是全民性寻求自我的活动。

王小波的生活在新旧社会交替的时代,成长环境造就了他在文学表达方式上的敏锐善思,现实中发生的扭曲、荒诞的事件为他后来的“离经叛道”埋下了种子。他自诩天生拥有黑色幽默的气质,并将这种幽默穿插在他他的文字穿破小说体裁的限制,用粗糙的文字及暴力式的语言直指压迫他的现实,这一点与狂欢化所蕴含的平等、颠覆、新生不谋而合,在此基础上,王小波创造了富有自身特色的狂欢。纵览他的作品,脏话、口语比比皆是,具有鲜明的粗俗特色。《万寿寺》中,狂欢随处可见。

雇佣兵随口反抗的“放屁”,薛嵩在与红线相处时时脱口而出的“小贱人醒醒”、“贱人!竟敢伤犯老爷”、“贱婢,全没个上下!”,甚至红线也飙出几句“混账”之类的脏话出来。这些脏话极具生活气息,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感受到自己与创作世界的近距离接触,极具感染力,同时也让人切实感受到他对于秩序、纶纲的蔑视。我们可以在他这里看到许多别的小说里都不会出现的“叛逆之心”,王小波用他独有的反抗精神坚持不懈地守护自己的追求,这种对于自由的执着值得我们深思学习。

王小波还运用了大量的阴暗面描写诉说着他自己的狂欢反抗思维。他将刺客行刺薛嵩延伸出了更多的可能性:刺客去刺杀红线,却冲进了一只木桶、薛嵩的家里是一座精心设计的迷宫、红线养了各种各样的“冷血动物”,让这些爬虫生出了千奇百怪的变化来恐吓刺客;写红线杀掉刺客:“红线一刀砍了下去,那把薄薄的旧刀不负红线的厚望,切过骨节中的缝隙,把人头和身体分开。”;尸首异处后,王小波又把喷薄的血液写成“一股玫瑰色的液体”、“充满了柚子花的香味,当然也有点辛辣的气味”等等⑧,这些描写真实、晦暗,用词夸张、诡异,穷尽想象。我们可以在这样的刻画里看到王小波内心的隐藏面,现实的限制可以被迥异的描摹轻易掀过,他用血与死亡祭奠着自己的抗争。

除了交谈上的粗鄙,王小波还写到了很多具有叛逆精神的狂欢者。薛嵩从长安城出发到湘西买的雇佣兵,面对节度使的命令,他们只是哄笑着,然后在粗俗的咒骂中反抗着薛嵩理所当然的吩咐。查实了军吏xx的证据,薛嵩办案反被士兵哄堂大笑,反问道:军吏不xx,还叫做军吏吗?薛嵩哑口无言,想要罚他五十大板,却被一句“放屁”堵了回去,最终只能抓住最娇弱的小妓女撒气。无论是用强硬的态度反抗薛嵩的雇佣兵,还是被打以后斜睨薛嵩的小妓女,都具备着他们独特的反抗、撒野、无所畏惧的狂欢精神。

 3.2诗意的口语

《万寿寺》中的诗意体现在他现实中的“自由派”倾向与大相径庭可以无限重组、肆意驰骋的创作世界,这就是王小波的诗意。而这份诗意正是通过流畅自然的表述方式展现出来的。他在叙事上采用直接、真实的文字描写方式,呈现出“口语化”这一明显的特征,彰显了其写作手法的朴实性与通俗性。

在重新推翻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用华丽的词句去阐述转变的意义,只是简单地点明了这些事件的矛盾之处,接着便用“故事重新开始”、“到了这里”等简洁的连接词去重申自己的创作。但是他简短的转折后,通常是精神层面的一大跨越,不喜欢某个人物、某种设定而转折,将通往诗意世界的道路铺垫得更加清晰。

如果不按照领导的意愿去创作,领导“可能会来砍我一刀”;在薛嵩的人设崩塌后,“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故事的男主人公——想必你也有同感”⑨,用问答的口语表述自己的想法;对于手稿中合理的地方直言“我完全同意作者的意见”,这些日常生活中惯用的语句溶解了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墙壁,领悟作者的意图不再是需要费力去试探的事情,仿佛在聆听身边发现的故事,没有任何距离感,每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窥探到王小波的诗意世界中蕴含的追求。他喜欢哪个人物身上闪耀的特点,便不遗余力地夸赞,厌弃哪种人身上的缺点就将其置于批判中。

这些词汇语言虽然畅通朴实,却在最大程度上还原了人物、事件的真实性,语言的自然通顺,使得读者阅读时朗朗上口,对于具体内容的刻画也更易了解,十分容易地将最真实的现实还原了出来。

有人认为,王小波的“诗意”是为了对抗“庸俗”而产生的,但是也是从“庸俗”中一点点发掘出来的。我的理解是王小波之所以迫切地想要追求自己的诗意世界,是因为他的精神信念无法现实中抒发。结合他生存的时代背景,可以发掘社会对于他奇思妙想、自由随心地压制,知青岁月、伤痕文化那些都是他创作的灵感来源,但也是他不可避免的痛苦回忆。正是庸俗的压迫使得他想要去建造一个可以盛放自己所有感受地世界,但是这份追求同时也离不开庸俗的现实,没有失望就不会产生期望,现实既给了他限制,也给了他在精神层面更多的启示。因此他在塑造自己的诗意世界时也是从现实出发的,采用通俗平淡的口语去诉说自己的追求,展示自己的世界。当他用质朴的语言去塑性一些精神产品时,也会更加得坚固有力,不加修饰的描写才显得更加真切深刻,平易近人。

王小波在《万寿寺》的作者序里提到了他对于王道乾先生与良铮先生的尊崇之意,他认为这两位诗人的对于现代汉语的贡献不可估量,他们在创作上关于现代汉语的韵律把握是王小波的追崇,甚至认为:没有这种韵律,就不会有文学。所以在他的作品同样追求现代化的诗歌意象,读者常常能够感受到诗人一样的多愁善感⑩,对于悲哀现实的感叹和无限思考的诗意。通过这种流畅自然的口语化语言,我们可以轻易在长短不一的文字组合中感受到王小波那份赤诚之心,以及他独特的精神乐园。

结 语

王小波创作技巧上的别出心裁,凸显了他对于庸俗、刻板框架的厌恶。他将自由与无尽的想象写进自己的创作,将失忆定义为“重生”,在最初就强调了创作的“虚假性”,表达了他对现实的不满,手稿里的世界可以不断被重写,现实却无法逃避,王小波被现实裹挟着走向庸俗的结局昭然若揭,只能将自己的追求寄托于虚构的世界中;他将创作的万寿寺生活与手稿作为回环相扣的两条线索,赋予人物对立的意识进行碰撞,在两个世界的发展前行中呐喊着他所追求的自由派精神;他的创作在写作语言上延续一贯的质朴、淡定,这些文字通俗易懂,却充满了王小波的睿智,为我们打开了他内心丰盈的充满诗意的世界。他打破了小说创作的沉静模式,诉说着对自由的追求、对压迫的反抗。文中研究的三个主要方面只是王小波创作技巧中的一部分,《万寿寺》中还蕴藏着很多具有个人特色的写作手法,像是他对于色彩、意象的运用等。除了这些具化的写作方法,他在创造的故事中所蕴含的对两性之间关系的探讨、对于善恶的判断等精神层面的产物也是十分值得学习研究的。结合王小波的时代背景及个人经历去研究这些作品,可以得到许多超越时空限制的产品。此外,小波在作品中传达出的爱与自由的信念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永恒主题,他在写作上独具特色的手法与艺术之美更是影响着一代文学的发展方向,值得我们深思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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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创造·自由 ——浅析《万寿寺》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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